姐夫祖母去世後遺體就放在院內東側的一個空屋子裏，就等著大伯我們回來再出殯呢！妞妞從小就沒有見過這些，我怕她嚇著，再三囑咐她不要到靠近東側的屋子玩，告訴她裏麵躺著的是已經升天的太奶奶。
    妞妞的太爺爺每隔一會就走進東屋蹲到火盆跟前給老伴燒些紙錢，看得出來老人的感情當有多深。
    “舅舅，我想進去看看太爺爺。”妞妞趴在門口看見了老人在偷抹眼淚，然後跑過來拉著我問。
    我總覺得讓一個小孩子接觸這些對她的成長不好，但是現在寶貝提出了這樣的想法，阻攔一個孩子的善心也不是作為一個好家長該做的事情，我是真有點犯難。
    “舅舅，你不是說要尊老嗎？我不怕躺在那的太奶奶，我去看看太爺爺吧？”孩子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可是真的犯難了。大伯走過來拍拍我肩膀，“小馮啊，沒事兒的。”大伯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妞妞推開東屋的小門，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太爺爺跟前兒，蹲下身子，學著太爺爺把紙錢和元寶往盆裏扔。明旭爺爺看看寶貝，沒說話也沒阻止。
    “太奶奶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嗎？”
    老頭子看了一眼妞妞，“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麼別的世界！”
    “但是舅舅說死了就要去別的世界，善良的人要去快樂的地方，作惡的人要去幹很多很多活。”
    老人不搭理她，似乎沒有心情和力氣去哄一個跟自己隔了兩輩的小孩子，即便是明旭，從小也沒怎麼在爺爺身邊，所以感覺上關係沒有想象的那麼親。
    “太奶奶很慈祥，太爺爺，你沒覺得她在笑嗎？她一定是去了快樂的地方，對不對？”
    老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皺眉看著妞妞：“你不怕死人嗎？”
    妞妞搖搖頭：“為什麼要怕死人呢？”
    “你不怕鬼嗎？”
    妞妞搖搖頭又點點頭，“怕，爸爸說鬼怪專門抓不聽話的小孩子，但是舅舅說善良的人死了會變成大鳥，然後生活在快樂的地方，壞蛋死了會被抓去做苦力，他們根本不抓小孩子。”
    “騙子！”
    “不是騙子，妞妞不是騙子。”
    “你的舅舅是騙子。”
    “我的舅舅也不是騙子。”妞妞有點生氣，站了起來，聲音很高。但是很快就收起了氣嘟嘟的小臉，然後走到了老爺爺旁邊，輕輕地摟住了老人的脖子。爺爺頓時就愣住了，自從孩子們長大後各奔東西，除了老伴就再也沒有人這麼親近過他。就是這麼一個小人，一個毫無雜質的擁抱，讓他冰凍的心仿佛被一股溫泉滋潤了一下。
    “太爺爺是因為太奶奶傷心了，孤獨了吧？舅舅說要敬老，然後才愛幼。太爺爺，妞妞陪著你，你不要難過了，我敬老，然後你也疼妞妞，你愛幼，好嗎？”就是這麼一句話，老人的眼角頓時就濕潤了，緩緩將蒼老的手撫在了妞妞的後背上。沒一會功夫，妞妞就扯著太爺爺的手從東屋走了出來，祖孫倆一塊去廚房吃飯了。這些日子，老人還是第一次主動吃飯。看見那一老一小，我忽然覺得也許有時候放著孩子去做些他們想做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好。
    雖然已經到了金秋時節，但是鄉下的蚊子依然多得嚇人。我被吵得心煩氣躁的，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鄉下睡覺都早，不到9點中，這些人都躺下睡了，白天也是累著了，而且第二天要起早出殯，大家都自覺早早就躺下。可是我怎麼都睡不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而且又是在這麼寂靜的夜裏，我想那個人了。想著他是不是還在會議室裏分析案情，想著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想著他是不是也想我呢？白天我就剛到村子的時候打了個電話，那會他貌似很忙，沒說幾句就掛了。我正胡思亂想著，手機開始“嗡嗡”震動起來，看來某個愣子也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的，還知道來個電話。
    “姐夫。”
    “在幹嘛？累壞了吧，妞妞睡了嗎？”
    “睡了，大家都睡了，你等下啊。”我怕吵到帳子裏的妞妞，趕緊披上件衣服跑出了屋子。
    “好了，現在可以說話了。”我握著電話站在院子裏，雖然有點涼，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咋？你跑外麵了？”
    “嗯”
    “別凍壞了！”
    “沒事兒，不冷。對了，我跟你說個事兒。”我把白天我們妞妞是怎麼把老爺子搞定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姐夫描述了一遍，姐夫忽然之間掀起了無比自豪感，我知道那感覺，我們倆應該是一樣的。
    “真不愧是我閨女！就是棒。對了，你累壞了吧？辛苦你了！”
    “累啥，我一個老爺們，啥也沒做。不過明天可能有點忙，出殯之後要安排客人吃飯，還好是在鎮上的飯店，開始我還以為是在自己家裏做呢！”
    “你別太累著了，我爸媽還有妞妞都讓你一個人照顧，我過意不去。”
    “你怎麼跟我還見外了？咱們是一家人，說那些幹啥？”
    “落兒……姐夫……嗯……”
    “你要說啥？”
    “沒啥，忙完了這兩天，我過去接你們。不能全讓你一個忙活著。”
    “啊？你要來啊？你別瞎折騰了，我一個人在這邊顧得過來。你要是忙完了，就在家歇兩天。這幾天我跟大伯大娘勸爺爺跟我們一起回去呢，你就別惦記老人家了，我們盡可量讓老人把這事答應下來。”
    “我還去的！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哪有當孫子的連個麵都不露的？太不像話了。這兩天你再挺一挺，我很快就過去了，啊!”明旭的口氣很溫柔，說得我全身都麻酥酥的。如果不是知道他對我沒有意思，我當真會覺得他是在跟我示好。
    “嗯，那我和妞妞等著你。”
    “落兒……你不在家，我就不想回去了呢，不舒服。”
    “那可不行！你還得給木木喂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