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來看，薑瑉是個很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可實際上卻是個很規矩懂禮節的文藝青年。大部分的時間裏我和薑瑉是處在一起的，我起床的時候他也起床，我工作的時候他就跟著我坐在車內看風景。互不幹涉，甚至連話都不說幾句，他聽他的歌，我做我的生意。沒生意的時候，我會載著薑瑉去一些我覺得好看的景點供他欣賞，或者拍照留戀。有空的時候，也會陪著薑瑉去1999喝上幾杯，互相調侃一下人生。
    薑瑉在喝酒的時候總喜歡感歎這麼一句話，“酒醉方知酒無味。”
    我反駁他，“隻有酒濃了，才會嚐不出味道。”
    他笑笑，說：“就是因為酒太濃了，所以才會醉，就是因為醉了，才會食不知味。”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你有伴侶嗎？”薑瑉突然問我。
    我反問他：“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愛情？”薑瑉有些誇張的笑笑，“愛情就是個屁！看不見也摸不著，有的時候我們甚至連聞都聞不到。它出現最多隻有三十秒，最接近的時候甚至隻有0。01mm，然後就悄無聲息地淨化在了空氣中。可笑的是——”薑瑉抬眼看我，笑容有些嘲弄，“我們連屁的成分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覺得喜歡和愛有什麼區別嗎？”
    “我覺得毫無區別可言。”薑瑉喝了口酒，“我並不覺得喜歡比愛要淺一點，不過都是一種情感的寄托，何必劃得那麼分明。”
    我喝著杯裏的酒，突然覺得有點澀口。半晌，我聽見薑瑉的一聲輕歎，開口的聲音有點飄，“人活著多半不知感激，又何必在情與愛這兩個字裏鑽死角。”
    我緘默了幾秒，對薑瑉道：“你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轉頭看我，“什麼往事？”
    “很尋常的往事。”我說，“零八年的時候我載一個客人去港口，那個客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手裏揣著兩根鋼筋。那天交通很擁擠，有輛車在人行道上撞到了人之後駕車逃逸，拐彎的時候剛好與我的車子撞上。他的車速太快了，震得我車前的玻璃全都碎了，我的頭也在方向盤上磕了一個很大的口子。最慘的是，那個客人手上的其中一根鋼筋插進了我的左胸膛，剛好偏離我心髒兩公分。”
    我對薑瑉笑笑，喝了口酒繼續道：“我人當時就被痛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裏了，是那個客人把我送去醫院的。醫生說如果不是那個客人拚死把我送進醫院第一時間搶救的話，我今天恐怕就不能站在這裏和你說話了。”我將手掌攤開對著薑瑉說：“如果再晚送五分鍾，我就在車裏一命嗚呼了。”
    我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燃，“我一直想找機會報答他，可是我沒有任何一點關於他的聯係方式，我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我找他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我連做夢都在想如何找到他，如何報答他。”我抽了口煙，繼續說：“有的人渾渾噩噩的過了大半輩子，仍在貪得無厭，可是有的人卻懂得知恩圖報。好笑的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屬於我。我隻是單純的覺得，我應該找到他，感謝他。這樣，我就不欠他什麼了，人也就輕鬆了。否則，我就會覺得很沉悶，這種沉悶一直卡在我的心口不上去也不下來，比腦裏長了腫瘤還要難受。”
    說完，我狠狠灌了自己幾口酒，薑瑉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耳邊回蕩著酒吧裏播放的英文歌曲，氣氛開始變得有些沉悶。
    “你有賊心嗎？”薑瑉看著我突然道。
    我笑，“是男人都有。”
    “有賊膽嗎？”
    “那要看是什麼時候。”
    “那在什麼時候才能激發出你的賊膽？”
    我望著薑瑉，突然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