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許浩的學校門口，從兜裏掏出手機給許浩打了個電話，問清楚位置後，走到了他們學校的操場，他們的文藝舞會就是在操場舉行的。我進去的時候表演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沒有開始。操場左邊大約二十米的地方有棟教學樓，那棟教學樓一樓一共有四間教室，全是空的，因為學生們全都聚集在操場準備看戲，許浩就是在這棟教學的一樓的最左側的教室裏排練。
    我走到那間教室裏麵，大約數十個人，都站在不同的地方背台詞。許浩坐在右側的一個角落裏麵，手裏拿著一個劇本看的極其認真，他前麵還站著一個女生，在為他化妝。由於他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樣子，他身上還穿著一身白紗羅裙，頭上戴著一頭及腰的黑色假發，怎麼看怎麼美，於是我就開口對著許浩的背影喊了一聲，“許浩。”
    許浩應聲而轉，可是他剛轉過來我就後悔了。在我看到他麵容的那一刹那腦海瞬間閃過了十四個字：背影一看迷死人，回頭一看嚇死人。許浩轉過頭來看我的時候還是仰著頭轉過來的，一半邊臉敷著一塊西瓜皮，一半邊臉卻勾著濃厚的眼線，寶藍色的眼影沉甸甸的覆在他的眼皮上，簡直比美國驚悚片裏麵的女鬼還要駭人。
    我走到許浩身邊把他臉上的那半塊西瓜皮揭了下來，可當我揭了下來之後又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那西瓜皮敷在他臉上多久了，那被西瓜皮壓著的半邊臉顯得極紅，而那勾著眼線的另半邊臉在這紅臉的襯托下卻顯得極白，整張臉合起來，簡直比陰陽雙煞還要好看！
    我盯著許浩的這張臉呆愣了數十秒，最後歎了口氣感慨道：“你這到底是在演倩女幽魂呢，還是在演午夜凶鈴呢？”
    許浩想了一下，回答我說：“不都是鬼嗎？”
    “雖然聶小倩是鬼，可你也不必這麼折煞她吧。”我伸手從站在許浩麵前的那個女生的包裏掏出一麵鏡子丟給許浩，“你自己照照，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頓了頓，糾正道：“不對，你這身打扮簡直可以把鬼也嚇死。”
    許浩豎起鏡子看了兩眼，隨後就把鏡子扔到我身上，“反正還沒到我們上場，而且妝也沒畫完，要是真不好看，大不了就洗了重新畫。”
    我將鏡子還給那個女生，“對，你說得對，那麼你一會可就千萬要畫得好看一點，至少要對得起人民對得起黨。我就先出去逛逛，你慢慢練，不打擾了。”
    許浩抬頭看我，“你別走太遠了。”
    我從兜裏掏出煙盒搖了搖，“我就在門口抽幾根煙。”說完我就朝著門口走去，在門口找了個台階坐下，望著操場上人來人往的學生們，心裏無限感慨。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有些人覺得它過得快，而有些人又覺得它過得慢，但是當你每天都維持著一種生活習慣去和時間糾纏的話，你就會驚訝的發現，時間其實是過得很快的。最快的時候，就好像閃電穿過雲層那般的迅速，雖然是個誇張手法，卻是貼切的。要是不夠理解，等到你第二天渾渾噩噩的從床上清醒的時候，也許就會懂了。
    大約在我抽到第四根煙的時候，文藝舞會已經開始了，看著舞台上忙碌地身影，突然覺得極其羨慕，他們很年輕，可以有很多時間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然後實現。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理想，有的人實現，有的人放棄了，而有的人的理想則是被生活壓迫得滿目瘡痍。盡管是這樣，但是它卻在我們心中實實在在地存在過，並且占據了一席之地，那個位置，永遠都不會被其他東西替代。
    抽到第七根煙的時候，我身邊蹲了一個人，是許浩，他搶走了我手中的煙，跟著我的目光看著舞台上的人群，“馬上到我們了，可是我還是不怎麼記得台詞，也許不會這麼精彩，你也會這麼認真的看嗎？”
    “會的。”我回答他，“演不好沒關係，努力過就可以了，無論你做什麼，用過心就好。”我拍拍許浩的肩膀，轉頭看他，他的目光依然定格在舞台上的人群之中，眼瞼微垂，嘴唇微抿，劉海軟軟地垂在他的耳側，從我坐的角度看起來很漂亮。
    我笑著對著許浩說，“不錯啊，還真重新畫了一妝，這個樣子比之前的那個樣子好看多了。”
    許浩掐滅煙頭，自戀的拽了一個笑容，“我本來就很帥，他們快演完了，我得走了。”許浩剛剛說完，就有人叫他準備出場，他高聲應著，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又沒說，最後跟著劇組的人一起走了。
    我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看許浩在台上的表演，正如他所說，他演的不夠精彩，甚至連台詞都沒背熟。我聽著他磕磕絆絆地背誦著劇本的台詞，一句台詞甚至要想要好十幾秒，台下的奚落聲是一波連著一波。盡管如此，他卻演的極其認真，也許正是因為他的認真，那些奚落聲在劇情進入高潮的時候，已經微不可聞了。
    聶小倩將一副美人圖送到寧采臣手中，說：“以後你看見這幅圖，就好像看見我一樣。”
    寧采臣接過美人圖，“聽你這麼說，好像我們不會再見麵似的。”
    聶小倩：“我已經許配給黑三老爺了，三天後就過門。”
    寧采臣：“我知道你是不情願的，如果你有苦衷，我帶你離開這裏。”
    聶小倩：“天就快亮了，你讓我走吧。”
    寧采臣：“天亮更好，天一亮，我就帶你走。”
    聶小倩：“你放手！”
    寧采臣：“你不跟我走，我是不會放手的！”
    這部纏綿悱惻的電影還是以悲劇收了尾，許浩演完之後直衝著我的方向狂奔，風將他的假發吹起，飄蕩於空中，絲絲扣扣的纏繞在了一起。有幾縷飄至在他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簾；有幾縷劃過他的鼻尖；有幾縷鑽入他的口中，纏繞在他齒舌之間。
    那一刻，許浩還真給了我聶小倩的感覺。
    我看不清楚許浩的樣子，隻知道他的白衣離我越來越近，就像一隻蝶，翩躚落於我的眼前。在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他抱住了我，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我看著纏繞在眼前的發絲，張嘴想說什麼，卻碰到了一個微涼柔軟的觸感，劃過了我的嘴角，似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