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達碧水殿，九夜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在殿門旁邊光可鑒人的柱子上照了照，整理好略微淩|亂的儀表，然後一狠心，伸手推開了殿門。
    外殿裏靜悄悄的，顯然也沒有人。
    九夜又端著托盤去內殿。
    內殿有一間主臥一間側臥，一個小廚房，一個武|器庫，最後方則連著一個背靠|山崖的大院落。
    剛跨過側臥鋪著獸皮地毯的門口，九夜就聽見院落那邊有鏗鏗鏘鏘的劇烈揮劍聲。
    顯然，十六歲就天下第一的皇甫司天正在練武。
    九夜毫不猶豫的轉戰院落。
    越走近揮劍帶來的破空聲就越清晰，九夜心跳加速，下意識也把一直揣在胸口的黑金匕|首拿出來放進袖子裏——這是過十四歲生辰禮時師傅送給九夜的生辰禮物。
    終於進了院落，不需要刻意尋找，九夜就在院子裏的大桃樹下瞧見了師傅。
    桃樹是山林裏原本就有的野樹，樹幹極高，比得過任何一棵落葉喬木，這時正舒展著枝條，綻開漫天緋紅，將自己一年中最美好的一刻肆無忌憚的展|露|出來。
    皇甫司天身姿筆直，一身紅衣似火，隨意束在身後的長發如雪，赤著腳，單手持劍麵相太陽站在樹下，極其認真專注的一下一下揮動手腕。
    他的劍招極穩，也極簡單，大巧若拙，每一下揮動都是在重複上一次的軌跡。
    重複十次不夠，二十次。
    二十次不夠，四十次。
    四十次不夠，八十次。
    直到精疲力竭。
    九夜知道，師傅的劍意就是這樣一下一下，每天至少揮劍十萬下練出來的，沒有什麼技巧可言。
    ——可是卻鮮少有人能做到。
    九夜最佩服欽慕師傅的也有這一點，因為他也做不到。
    四年沒見到師傅，忽然要和師傅兩人獨處，九夜本來還挺緊張的，但看到這樣寧靜又顯出某種火|熱氣氛的場麵，知道師傅和四年|前沒有任何不同，九夜也就繃得不那麼緊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這一遭總是要過的。
    九夜端著托盤穩步走進院子裏，把托盤放到不遠處的石桌上，然後站在石桌旁輕輕的喊：“師傅。”
    男|人在第一時間聽見了破空聲之外的聲音。
    他劍招沒停，劍勢忽然急轉側彎，微微放出的劍氣震的桃枝微顫，惹得桃花漫天飛舞。
    男|人腳尖點地飄然騰空，紅袍翻出一片火紅，發|絲輕軟纏纏|綿綿，整個人像飄渺的煙雲一樣鬼魅無著落，用一種快到極致，肉|眼根本難以捕捉的速度向九夜刺來。
    劍尖直刺九夜麵門。
    九夜不敢怠慢，趕緊掏出匕|首橫檔在臉上。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聽見利器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叮”，緊接著感到整隻手臂一麻，匕|首微微有點偏離，自己耳側的一縷頭發就被對方的劍氣切斷了。
    九夜不得不偏頭換一個角度，那好像黏在匕|首上的劍尖也跟著轉動，劍刃折射|出的亮光幾乎晃瞎掉他的眼。
    但他不敢眨眼，跟這個男|人對陣，大意一瞬間下場可能就是慘敗，九夜不想闊別四年以後與師傅見麵就留下一個“不堪一擊，不學無術”的糟糕印象。
    有這樣的意念支撐，九夜覺得自己好像強大了一點。
    他憋著一股不願服輸的銳氣，右手執匕，左手成掌，忽然一掌拍向劍刃。
    對麵的男|人顯然不想傷到九夜，看九夜這樣不管不顧，立刻撤了公勢，九夜隨即揮動匕|首揉身而上。
    男|人立刻明白這是九夜故意施展的小小謀略。
    似乎有些懊惱自己居然會上當，他也學九夜那樣躲也不躲。
    正在公擊中的九夜發愁，師傅學自己耍賴，自己是退開呢？是退開呢？還是退開呢？
    很快他就不用愁了，因為皇甫司天根本沒給他出第四招的機會。
    男|人持劍而上，隻攻不守，那一瞬間帶來的劍光驟亮如匹練，劍意奔騰如大海，劍勢厚重如大浪淘沙。
    九夜感覺自己像是大海上飄蕩著的一個小浮萍，晃晃悠悠，疾風雨來的時候連掙紮都沒有就吧嘰一下被打爛了。
    九夜：“……“Σ(°△°||||)︴師傅您冷靜！我是您徒|弟，我是夜兒啊！您不認識我了嗎？球認出來放過！
    嗷嗷嗷快停下我還不想和世界說再見啊！！！
    劍尖快觸到九夜眼球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男|人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收回長劍，看九夜擺出一副“天要亡我”的傻樣，眼裏隱約劃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