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插柳不成踏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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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槐月天,日光不甚溫暖,春蘭已開的絢爛,黃綠濃綠帶光澤的葉子,薄厚有區,間隔相宜。一花梗開花一朵或兩朵,或紫紅或嫩黃綠,恬淡惹人喜愛。薄薄清香灑滿四周,心曠神怡令人情不自抑深呼吸,把這香味深深吸進胸腹中,牢牢用感官記著這異乎尋常的美妙。
坡道兩旁,皆是春蘭。蘭陵百姓愛護蘭花得緊,自家門戶當然也是栽種著各色春蘭,不僅僅春蘭,倘若是別的時節開花的蘭也會栽上幾株。蘭陵是蘭花的天地,在蘭陵,她們可以恣意綻放,以任何自己喜歡的姿態迎接每一個賞花之人。
花如此,淩蘭草也不甘落後,彌漫的嫩綠,披著山坡,似薄紗,隨風蕩漾,飄渺虛無卻有。
滿山滿坡的蘭,春風吹了就使勁搖曳。葉十柳、花月泠、慕容沚一行人,跟著前方踏青去掃墓的百姓行走,賞花觀草,好不自在。
婀娜花姿翠葉茂,
葉貌花鮮最婀娜。
允得踏踩淺嫩草,
草複盛繁次第天。
師兄,你若再繁忙會錯過蘭花開放哦。葉十柳知展白羽也是愛花之人,卻不知還有夏蘭秋蘭冬蘭呢。蘭花,應在蘭陵。
折枝,插柳。
柳樹是煙雨江南的表征,在蘭陵,是很難能看到柳樹的。莫說是一般人家不能插柳了,就是稍稍富貴人家也是很難得到這種機會,除非是哪一年柳樹長得好了,尋常百姓才能插上那麼一枝。
葉十柳可心疼蘭陵的柳樹了,這般被采折,本就柔弱的柳枝哪能經得起折枝摧殘,那些個長勢不好的柳樹亦難免其被折斷的命。看著采折得隻剩下樹幹的柳樹,葉十柳眸子深了深,輕呼一口氣,對花月泠和慕容沚道:“月泠,慕容兄,看來蘭陵一行是趕不上插柳了,他年再約江南如何?”
花月泠也是很可憐可惜那些柳樹,低聲道:“葉大哥,我們不插柳了,我們踏青就好,你看這翠綠翠綠的多美麗。”
慕容沚走至柳幹旁,摸了摸,道:“不為難柳樹了,來得蘭陵就該賞蘭陵別樣的風光,而且,淩蘭草可不比江南成行柳差呢。”
“慕容兄所言極是,”葉十柳感覺到花月泠低落的心情,知她是為柳樹可憐,提高聲音道,“淩蘭草翠綠翠綠,月泠一樣可愛嬌羞。”聲音泠泠作響,敲擊在那兩人心裏。
花月泠紅了紅臉,道:“本姑娘才沒有嬌羞呢!”
慕容沚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月泠姑娘十柳兄,咱們走吧,再不走可就誤了用午膳時刻了。”
花月泠抬起眼道:“什麼午膳?我們就在這兒找個有食物的地方解決就好,本姑娘可不要這麼快回去客棧,怪憋悶的。”
葉十柳欲說話,突然後麵三個大漢衝上來叫喊道:“你們等一下!”走到三人麵前。葉十柳看了一眼,那三人長相粗獷,身強體壯,不知他們所為何事。那三人看看葉十柳和慕容沚,略過他們就對著花月泠道:“月泠宮主,主公喚您回去呢,您沒受傷吧?”
花月泠不滿,嘟起嘴吧道:“我能受什麼傷!爹爹幹嘛叫我回去?我還沒玩夠呢,你們回去跟爹爹說我不回去!”
其中一個大漢道:“宮主,主公說了您一定要回去,主公實在是不放心您一人在外。當初一出城您就甩下小的們,小的們都找您很久了。”
花月泠叉著腰道:“不要,我就不要回去。我還要和葉大哥他們踏青呢!”
另一個大漢道:“宮主,主公命令小的們舍命護您周全,若您有什麼不測,小的們怎麼向主公交代啊。”
褐衣大漢一直沉默,這時忽然開口,沉聲道:“宮主,您是想和這兩位公子踏青,踏青後可就回宮?”渾厚的嗓音,透著不容拒絕。
花月泠垂下手,默默低頭,沒有言語。
葉十柳看了看花月泠,上前說道:“這蘭陵秀麗溫和,人心宅厚,哪兒能來的不測?你們大可放心,月泠即是和我們一起同行,我和慕容兄自當保她安全。”
慕容沚也道:“一個小姑娘家,我慕容沚還是護得住的。”
“慕容沚?閣下是慕容沚?久仰閣下大名,有閣下在自是勿須擔憂,隻是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望兩位少俠諒解。”褐衣大漢顯然是知曉慕容沚厲害,卻依舊毫不退步。
“原來慕容兄是鼎鼎大名呐,我也失敬失敬了,”葉十柳開著玩笑,再麵對向褐衣男子,“有慕容兄在,能否讓月泠宮主一起呢?”
“葉大哥••••••”花月泠喊了一聲。
褐衣大漢略微思量,道:“申時在友淺客棧,我們就帶宮主回宮。”再麵向花月泠,道,“宮主,旅程小心,我們先行在客棧等您。”
話音剛落,三個大漢就消失得無蹤影了。
花月泠懊惱的使勁擺手,飄揚的翠綠袖子倒真像極了隨微風飛揚的淩蘭草,道:“爹爹真是小題大做,出來玩一會兒都不成。”
“你爹也是關乎你的安全,走完這一段我們就回客棧吧,也好給你送行。”葉十柳寵溺道。
“月泠姑娘,一個人出來確實不安全,在下以為姑娘是和十柳兄一起出來的呢,這樣讓你爹擔心也不對,還是早些時日回去讓他安心的好。”慕容沚也勸道。
“是啦是啦,都和爹爹一樣的話,走完這一段本姑娘就回去啦,”對葉十柳道,“葉大哥可不許忘了月泠,月泠還會出來找葉大哥的。”
“那在下呢?”慕容沚痞痞道。
葉十柳無奈,這人,怎就這麼喜歡逗月泠,一點都沒有開始時給人沉穩的性子。
“誰管你啊,哼!本姑娘回去就把你忘了。”花月泠哼哼道。
“月泠姑娘就這麼討厭在下麼?真傷心••••••”慕容沚說完還一把捂上臉。
“傷什麼心,本姑娘可不傷心。”花月泠瞥了慕容沚一眼。
“好了你們,再不快點酉時就到了,我們回客棧吧。”葉十柳是真無奈了,花月泠還好,連慕容沚都這樣。
一路說笑著回去,轉眼就到了友淺客棧。
友淺友淺,葉十柳看著掛得高高的牌匾,不自覺彎了嘴角,想起當時自己看到這名兒時所想的話,覺著緣分這東西是真奇妙了。搖搖頭,幾步就踏進客棧。
那三個大漢已經是在候著了,看他們回來,隨即迎上去。
一個大漢道:“宮主,您可回來了,小的們怕••••••”
花月泠嬌蠻說道:“怕什麼,我又不會跑掉,回去就回去啦。”
褐衣大漢謝過葉十柳和慕容沚,道:“等宮主用完膳我們就帶宮主回宮,再次謝過二位少俠了。”
慕容沚擺手,道:“不言謝,月泠姑娘也給我們帶來不少樂趣呢。”
葉十柳看了看慕容沚,又看了看花月泠,道:“月泠淘氣得緊,你們照顧她倒是辛苦了。”
那三個大漢不答。
“辛苦什麼!本姑娘才沒有淘氣呢!”花月泠不滿,她可不想葉十柳覺得自己淘氣。
葉十柳笑笑。
褐衣大漢道:“小的們已經備好飯菜,宮主用完膳即可啟程回宮。”
三人在飯桌旁做好,那三個大漢行為拘謹站在花月泠身後。吃飯時候歡笑一片,花月泠自是非常不舍葉十柳,慕容沚則是不忘逗趣她。葉十柳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花月泠臨走前,扯著葉十柳袖子一臉依依不舍,妙目蓄滿淚水,有些哽咽道:“葉大哥,你可不能忘了月泠,葉大哥你記著要想月泠啊。”
葉十柳摸摸她的頭,道:“傻瓜,葉大哥怎麼可能忘了月泠呢,你先回去,以後有機會就出來找葉大哥啊。”
慕容沚默默在邊上站著,花月泠的依依不舍都看進眼裏,這丫頭對葉十柳當真是倚賴。
花月泠突然對慕容沚道:“喂,你可不要欺負我葉大哥!”
慕容沚好笑道:“在下又怎會欺負十柳兄呢,月泠姑娘你就放心吧。”
“哼!”花月泠用右手擦了擦眼睛和臉頰,被眼淚惹得微醺的白嫩的臉,此時透著粉紅,煞是可愛。
被大漢扶著上了馬車,花月泠拉開帷簾鑽出窗外,白嫩的手伸出來對兩人揮著,道:“葉大哥,再見。還有你,也再見。”
“嗬嗬,”慕容沚輕笑,“月泠可當真舍不得十柳兄呢,我可是被冷落了。”
葉十柳不以為意,道:“月泠這丫頭認人,那是先遇上我了。”
慕容沚道:“我看未必。對了,十柳兄可是很空閑?”
葉十柳搖搖頭,道:“也不是,還是有些事要做的。怎麼?慕容兄可是也要離去?”
慕容沚道:“在下一半是受人之托一半衝著美酒才來的蘭陵,依日前所視在下來蘭陵真是來對了時候,結交到十柳兄這麼一個知己。”
葉十柳聽得前半句,奇道:“受人之托?那人不來也真是可惜了呢。這麼說來慕容兄是真要走了?”
慕容沚一臉回味樣道:“確實,下次在下叫上托在下來蘭陵的那人一起,好讓他也聽聽十柳兄這相絕簫的美妙簫音,他那人對音律也是極為喜愛呢。十柳兄可願再贈一曲?”
葉十柳揚起手捋了捋臉頰旁略長的黑發,道:“我不是說過多一人結交作知己也是美事,又怎會拒絕?況且還是與慕容兄結交做兄弟的,想必也是俠義之士。”
慕容沚看著葉十柳動作,笑了笑,道:“俠義之士什麼的,還不是旁人亂說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葉十柳也笑,和著春風,笑的迷離,“值不值一提就不說了。慕容兄幾時動身?莫不是現在吧?”
慕容沚眼別向別處,道:“今夜動身,雖倉促了些,隻不過在下許了在蘭陵也隻此一天而已。十柳兄會不會也離開蘭陵?”
葉十柳尋思一會兒,道:“這大概不會,我已約人在蘭陵相會了。”
慕容沚朗聲道:“那敢情好,在下能確定十柳兄不會不見蹤影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蘭陵最繁華的街道上,街上行人有些稀少,許是掃墳拜墓去了。
葉十柳眼神四處遊蕩,一間裝飾華麗奪目的木樓就闖進眼瞼,那金黃的塗漆大門在光照下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淩春樓’,大門是打開著的,門前還站著兩個濃妝豔抹對著稀稀拉拉的空人吆喝的女子。
葉十柳知道了這是個什麼地方,來了幾分興致,回過頭對慕容沚調侃道:“慕容兄,上去小酌幾杯如何?想必慕容兄還惦記著蘭陵美酒吧?”
慕容沚也看著那塗漆大門,聽到葉十柳的調侃,道:“確實,蘭陵美酒怎能輕易忘記,此時不喝也不知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和十柳兄共飲上一杯了。”
葉十柳爽朗一笑:“慕容兄此言差矣,一別會重逢,屆時醉臥酒桌亦無妨啊。”
那兩個濃妝女子看到器宇不凡豐神俊朗的兩個男子在不遠處談笑風生,不由得掩嘴嫣然一笑,嬌嫩吆喝著:“二位爺,進去喝一杯吧。”
葉十柳對她們展顏一笑,和慕容沚踏進淩春樓。
樓漆朱丹,人倚紅柱,粉撒牆邊,一步一生香。
“喲,二位爺,麵生的很,想來是第一次到我們淩春樓吧?我們淩春樓可是全蘭陵最豪華姑娘最嬌美酒最純的!二位爺可真是來對地方了!”一進門老鴇就馬上迎了上來,好比蜂兒看到花一樣圍上去,尖銳的聲音喋喋不休介紹著,“二位爺可有歡喜的姑娘?我們淩春樓什麼樣的姑娘都有,琴棋書畫樣樣都懂,心靈手巧容貌出眾••••••”
葉十柳擺擺手,意思是讓老鴇別介紹了。老鴇停下嘴,葉十柳道:“我們來喝幾杯小酒,把你們最好的東陽酒端出來。對了,那個,宛丘姑娘是?”
葉十柳想,昨日那些人探討的宛丘姑娘,琴舞歌技皆被人所知曉,那必是什麼歌姬之類的人,來這淩春樓說不定就能遇上宛丘姑娘得一聽她那無絕聲曲仙樂了。
老鴇引他們到一張華麗的桌子旁,皺了皺那描得極細的眉,為難道:“宛丘,是我這兒的頭牌花魁,想見她可是不容易。她那性子掘得很,不是她歡喜的客人,連瞧都不瞧一眼。二位爺,我看,我們這兒的杓芍極為善舞,讓她給二位爺舞一段引百鳥如何?”
坐定。葉十柳偏是想見上這宛丘姑娘一見不可,道:“不必了,我就是想聽宛丘姑娘唱一曲。是吧,慕容兄?”
把問題丟給慕容沚,葉十柳扯嘴一笑。
慕容沚無奈,問老鴇道:“這歡喜不歡喜也得有方法知道對不?宛丘姑娘可是留下什麼玄機好摘出令她歡喜之人?”
老鴇一副恍然的表情,一拍腦門道:“這倒是,宛丘這丫頭倒真是留下半副對聯,若是誰能對得,且合她歡心,她就下來歡歌一曲。”老鴇指指牆上掛著的紅布,紅布上題著:
離歌一曲歡別唱,唱時歡,人何在?
葉十柳突然大聲念了句:“愁怨不抵酒入腸,腸載酒,伊不來。宛丘姑娘,在下就是想和知己來此聽一曲,姑娘何不給個麵子下來一聚呢。”
“公子盛意,宛丘何有不從之理?”大珠小珠落玉盤,雖鍾鼓笙竽嘈雜而莫能令其音褪色半分。
不多時,樓上聘聘婷婷蓮步纖纖走出一位身著紅色紗裙的妙齡女子,柳腰身,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盈盈。一隻嬌嫩柔荑被一旁伺候的丫鬟扶著,款款下樓,果真是蓮步生花,所到之處,清香嫋嫋。
到葉十柳和慕容沚旁,略一欠身:“宛丘見過二位公子,適才宛丘失禮,望公子莫要責備。”睥睨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那老鴇驚喜宛丘竟樂意下來,對她道:“宛丘,可要好生伺候二位爺,”又對葉十柳慕容沚道,“二位爺,我就先行退下了。”
宛丘再一欠身:“是,容媽媽。”
慕容沚看了眼宛丘,對葉十柳道:“果真絕色無雙,十柳兄是怎麼知道宛丘姑娘的?”
葉十柳微微笑,盈盈眉目彎彎,揶揄道:“認識慕容兄那天無意聽到旁人談論,怎麼?慕容兄難不成是••••••”
慕容沚白了白眼,不理他的逗趣,道:“什麼難成難不成,在下隻是來喝酒的,要聽曲的可是十柳兄你呀。”
葉十柳笑出聲,對宛丘道:“宛丘姑娘請坐,站著可不能唱曲。”
宛丘細細道:“多謝公子美意,小女子坐在對麵即可。二位公子是要聽什麼曲子呢?”
葉十柳一邊摩擦下吧一邊道:“唔,嗯,姑娘隨意,慕容兄?”
慕容沚見葉十柳又把問題拋過來,也不多想,道:“姑娘隨意就好。”
一個像是服侍宛丘的丫鬟,把琴搬出來放到葉十柳他們對麵不遠處。宛丘坐下,塗著紅豔蔻丹的青蔥十指一勾一抹一托,陣陣音律生若能動,清脆悅耳,如泉流暢,滔滔不絕。宛丘櫻口微啟,悠長細膩的歌聲傳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一曲《子衿》唱罷,餘音繞梁不滅,嬌言細語仍在耳旁,人癡癡難醒。
樓內不多的客人早已是聽得如癡如醉,眯眼享受,想不到今日竟能聽得宛丘之琴曲,回去也夠他們和別的布衣老友吹噓炫耀許久了。
葉十柳和慕容沚不由拍手稱好:“不愧是宛丘姑娘,琴舞雙絕歌技無雙當之無愧,葉十柳也算是聽得佳音美樂,更覺天外有天。”
慕容沚也不禁說道:“宛丘姑娘歌聲出塵,聽而難忘呐。得虧來這一趟淩春樓了。”
宛丘在丫鬟扶持下緩緩起身,婉言說道:“謝過二位公子讚譽,宛丘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