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光寒，照來積雪平於棧。
    要洽談之事太多，慕容雪回到房中已近子夜。他披著月色淡淡的光影，清冷一身隱於室。不經意瞥見置於桌上暗含流光的紫晶匣，慕容雪舒展的眉峰又聚攏起來。
    他並不樂見陸小風，在他麵前，他仿佛撕破了那層保護自己的外衣，任何秘密在他眼前都無所遁形。他那延伸到眼睛裏的笑意，像是最頂級的毒藥，深深腐蝕著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讓他兩次在他麵前敗下陣來。
    曉風樓網羅著全天下的情報，慕容山莊這幾年來尋找茴香豆蔻並未藏著掖著，陸小風知曉一切並不稀奇，現下他以茴香豆蔻做餌，隻為學慕容山莊那不足掛齒的奇門術數？說出去怕是沒人會信。
    若暫且不論其他，光是那拜帖上的內容，就不足以讓他原諒陸小風。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聚賢樓所做的糗事盡收別人眼底，慕容雪便覺得氣惱無比，用力把桌上的物品盡數掃落在地，那盒子閃著銀光跌落在一地狼藉中瞬間便被掩蓋。
    慕容雪靜靜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因自己情緒失控而造就的紛亂，陷入沉思，直到天際霞光初露，他才緩緩起身，行至窗前，掀起臉上的麵具，讓晨露混著微微濕潤的空氣，慢慢浸潤在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出塵而飄逸，細若拂柳蛾眉，淡一分顯妖媚，濃一分顯粗獷，現下卻是恰如其分。一根根長而翹的睫毛悉數陳於他深棕色的眼眸之上，精巧而挺立的鼻，薄而透粉的唇，雪白的腮和被鬆鬆而係的墨發所掩蓋的小巧耳垂……
    當紅舞推門而入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慕容雪，那張臉即便是看了無數個日夜，仍教她略微失了神。而且今日的慕容雪與往日不同，從前的他若是這樣站著，都會讓她感到害怕，害怕他會就這樣羽化歸仙，在他眼裏，絲毫看不到任何對塵世事物的依戀，沉靜的如同一池深潭，不染世間纖塵。
    然而現在她看到的慕容雪，麵上雖然依舊冰冷，眼裏卻有著淡淡的迷惘，這讓他像是個人，而不是一個神。
    伸手接過紅舞遞來的蠶絲軟帕，慕容雪不喜人近身，紅舞倒也習慣，他作息規律，寅時起身後會在窗前小站，卯時過半她且入內為他打點洗漱事宜。一進辰時，便到後院的竹林練劍。巳時收劍沐浴更衣，爾後進入書房，若無其他事項，亥時將過方才回放歇息。
    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已過去好幾個春秋，自老莊主出事後更是變本加厲。劉管家勸過無數次，依然無用。
    正想著，見慕容雪把帕子交還予她，她正待如每日那樣為他梳理青絲時，慕容雪已提劍而出。紅舞這才發現，他的墨發並未披散下來，而是如昨日那般鬆鬆束著。正疑惑之際，瞥見床榻，頓時了然，錦被未動半分，分明是一夜未睡。
    更讓她心驚的是，地上的一片狼藉。
    侍女們見慕容雪出了門，便開始整理房中事物，看到地上的紛亂，也不免吃驚。
    紅舞蹙著秀眉，看著她們收拾原本屬於桌上的東西。忽的就見地上隱約閃現流光，當她拾起那匣子時，因匣蓋朝下而脫落了去。幸得她眼明手快，即時接住，卻也始那拜帖散了開來，三行二十八個清雋小字，盡入紅舞眸中，深入腦海。
    有什麼漸漸不同，但，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