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顧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兒，拉著洛非涯就往自己身邊拉。等著兩個人並排躺下，相顧無語。蕭顧低頭，抓著洛非涯的手來細細把玩，借此遮掩了自己的神色。“你……”他想了一會兒，終是止住了話題。
    洛非涯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弧度，捏了捏他如今細嫩的皮膚，“有話便說。”
    蕭顧偷看著他的神色，斟酌道，“我要是說了，你會惱我嗎？”
    “那得看是什麼了。”
    “你會娶妻嗎？”蕭顧直接問道。
    洛非涯沉默著。蕭顧推了他一把，力不大，但也不能忽視。洛非涯蹙眉，“你就這麼不放心我嗎？”
    蕭顧呆了，“啊？”
    洛非涯緩緩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濁氣來，徐徐道，“你這樣子，活像害怕丈夫尋新歡的新嫁娘。”“胡說什麼！”話音剛落，蕭顧就瞪大了眼睛在被子底下踹了他一把，顯然是惱了：“我關心關心你還不讓嗎？你用得著這麼笑我。”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委屈。
    蕭顧假傷心也成了真傷心，他垂首，“你不像我，沒什麼人拘著。”
    洛非涯知曉他說的是老夫人，想來這小子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心裏亂七八糟的卻比誰都多。耳邊還傳來蕭顧越發低迷的聲音，“你是要給洛家開枝散葉的，我不怕別人怎麼看我，但我怕因為別人的看法而讓你拋棄我……”
    “怎麼會這樣想？”洛非涯道，“你也見過子浩了，有他在，別說的像你斷了洛家香火的樣子。再說了。”洛非涯戲謔道，“你會允許我娶妻嗎？”
    “當然不……”蕭顧的聲音消散在兩人的唇齒間，墨色的瞳孔不住擴大，正是迷離之際，他感受到心愛之人覆在他側臉上的溫暖手掌，濕潤的薄唇親親他的耳畔，輕笑安撫道，“早點睡吧，嗯？”說完抱著小不點，被子一蓋，先閉上眼睡了。
    蕭顧：=口=
    蕭顧近距離麵對著愛人的睡臉，滿眼複雜，最後想來想去，在腦子裏把一根根亂糟糟的線都撫順後，這才回抱住洛非涯，心道：這人這輩子都是他的，他也許不必信他人，他從來隻需要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是很快，蕭顧就發現他如今竟弱的……
    傍晚時分，蕭顧蹲在荷花池旁邊，鬱悶的往裏麵扔進一塊小石頭。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火紅的雲彩在天空晃悠著。剛剛下了場雨，雨汽充斥著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這幾天，洛非涯都是來去匆匆，除了吃飯睡覺的時候，幾乎找不著人。蕭顧找歌月無影一問，才知道他在書房。舞影貼心道，“小公子要去書房嗎？”
    蕭顧搖搖頭，回了房間拿書隨意翻看，要麼就是隨便晃蕩著，看練武場裏的人在對打，或者跑到山林裏去走走，這麼找點事做，一天也就過了。
    他原本想著不去打擾洛非涯的，隻是現在的自己似乎憋不住了呢。蕭顧悶悶不樂地想道。歌月已經去給他拿衣服去了，現在天漸涼，不好好暖著，容易風寒。
    “舞影，”蕭顧道，“帶我去找非涯吧。”
    “好啊。”舞影有些驚訝，但隻是轉瞬，隨即笑道，“小公子隨我來。”說罷帶頭先走，她步子邁的不大，足以蕭顧跟上。
    走到一半，一個身穿弟子服的青年匆匆跑來，對舞影耳語幾句，舞影臉色變了，有些急促道，“製不住嗎？”
    青年搖頭，低聲說了幾句，似乎是在催促舞影。舞影猶豫地看了眼蕭顧，對上小孩老神在在的小臉，噗哧一聲笑了。她半蹲下來說道，“小公子，奴婢有事要處理，恐怕得您自己去找公子了。”
    蕭顧負手站著，聞言眨眨眼，隻問了句，“遠不遠？”
    “不遠。”舞影指著花園入口，“從這進去，出了花園，沿著小石子路，旁邊是竹林的那間房子便是了，很好認的。”說罷想了想，把自己的玉佩解下，遞給蕭顧，“小公子你收著，哪個不長眼的冒犯了你，你就把這個給他看。”
    以舞影在劍閣的身份，也沒幾個人敢招惹，至於在她之上的的，都是知道小孩的——閣主友人之子，沒有哪個會無聊到去欺負一個小孩。
    蕭顧接過玉佩，朝她揮揮手，“忙你的吧。”
    舞影應了聲，匆匆離去。
    看起來事情的確很急，也難為她能這麼耐心的和小孩交待好了。蕭顧想著，旋即晃晃腦袋，沒有點本事，哪能待在洛非涯身邊那麼久，他真是太無趣了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站在門口端詳了會兒石門，蕭顧這才悠悠地踏進花園。
    正是初秋，天氣微涼，花園裏的花幾乎都敗了，懨懨地垂著腦袋，冷冷清清的，連帶著人影也沒幾個。蕭顧一邊看一邊走，琢磨著這是什麼花那又是什麼花。
    猜了半天，也沒得出幾個所以然來。
    手上撿了條枯枝，左晃晃右晃晃，眼見著快到花園另一邊了，蕭顧想了想，又繞了條小路，打算再走兩圈，心裏不可謂不糾結。他既想去纏著洛非涯，但又不想因為自己吵到他辦事，劍閣畢竟是江湖大派，比起他的明火教，事情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蕭顧心裏有些不甚舒服，總覺得自己不能和洛非涯‘門當戶對’也是件懊惱的事。他順著小石子路走著，想這些平時不會想的東西。
    晃過一個草叢的時候，他耳尖地聽到細細的呼救聲。蕭顧有些疑惑，他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用手上的枯枝挑開葉子，依稀可見裏麵一個粉衣裳的人。
    他又站了會兒，確認沒什麼奇怪的聲音後，這才鑽了進去，仔細一看，是個丫鬟，臉色青灰，冷冰冰地躺在草地上，托盤上的食物灑了一地。
    蕭顧臉色一凝，衝過去攥住丫鬟的手，平靜無波，甚至還有些冰冷。
    死了？
    蕭顧蹙眉，感覺到背後一陣風聲，連忙閃開，不料被扯住了衣角。他回頭一看，是個穿著淩亂的婦人，她死死抓著蕭顧的衣角不放，還嘿嘿笑著，朝他張開懷抱，“我兒……我兒……”
    “誰是你兒！”蕭顧一怒，狠狠地甩下枯枝，抽在瘋婆子的手臂上，帶出一條紅痕。瘋女人不僅沒像蕭顧想的那般痛的鬆開手，反倒沒感覺似的，盯著蕭顧瞧，聲音嘶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怎麼不認得娘了？是不是那個賤女人教的？……”
    蕭顧急的那枯枝在她手上抽出幾道紅痕來，有的甚至還破皮了。瘋女子卻無動於衷，她雙手緊緊地抓著蕭顧，還把手上原來的兵器也扔了，隻為了不讓蕭顧逃跑。
    蕭顧定睛一看，是把沾血的、鏽跡斑斑的匕首。
    那人，是她殺的！
    蕭顧也知道危險，他現在不過一個小孩，內傷又沒恢複。眼見瘋女人嘮嘮叨叨的就要向他伸出爪子，蕭顧幹脆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刀，一把割下袍子的一角，撒腿就要跑，沒想到瘋女人居然一把撲了過來，死死抱著他。
    蕭顧一驚一乍間，已經一刀刺在她肩膀上，血滴滴嗒嗒地流了下來。他嚇得白了臉，還沒有進一步攻擊，腦後一痛，昏了過去。最後隻是想著：這瘋女人，居然還會武功……
    瘋女人把插在肩膀的小刀拔了下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她也不理，一心想著她的兒子回來了，她的孩兒……
    蠟黃的臉上逐漸顯出一個猙獰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