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大約在冬季
    東洲的十二月底，北風嗚嗚。
    吹得緊了，就會夾雜起冰碴子，等冰碴兒壘地厚實了，雪花兒就會紛揚而下。
    這些潔白的精靈，在微風裏打著卷兒，疾風裏橫成白線兒。
    啪啪地落在地上，像是每一片都落雪有聲。
    等到清晨，外頭天地皆白，早出的學子們得穿著厚靴，咯嘣咯嘣地踩著雪，雪剛好沒了鞋麵兒。欣喜地把前頭的新雪踩出一溜腳印，心就被這調皮的腳印給充滿了！
    餘聖墨穿著雨衣，坐在前座，頂著風雪。
    解字不幹了，嗡聲嗡氣地說：“聖母，我馱你，你坐後麵去！”
    解字現在長開了些，站著比餘聖墨個頭高，坐著比餘聖墨塊頭大，黑黑的葡萄似的眸子若不是用來賣萌，那一定是用來發號命令，霸氣地露出說一不二的堅定。
    “快點兒！”解字又皺著眉頭催促著。
    餘聖墨也懶得和他爭，乖乖坐到車後頭，又把圍巾解了，不由分說地圍在解字脖上，幫他擋風。
    這次解字沒掙紮了，他喜歡帶著餘聖墨體溫和味道的東西團繞著自己的脖子，讓心中頓生一股熱流，那熱流足以對抗嚴寒！
    小摩托開動了！由於這摩托騎了好些年，充電器老化，已經開不了那麼快了，撐死也就35碼。寒風像刀似地割在解字臉上，他有些慶幸剛剛的決定——要是這風割在餘聖墨臉上，非把他心疼死不可！
    “聖母，這風好大，你把帽子戴好，臉埋我背後！”他回過頭，衝餘聖墨喊了一聲。
    餘聖墨老實把臉埋在解字寬厚的背上，心中有著奇異的感覺……當年年幼的小家夥也像他今天一樣，把頭窩在他的背後避風，這才幾年，怎麼角色就互換了呢？
    “聖母，解冠軍最近不敢給你安排太多活幹，你有空就去報個駕校吧……”解字又扭過頭，鼻子都被凍紅了。
    “報駕校幹嗎？”
    “考車牌啊！”
    “啊？你還真想換四輪的？”餘聖墨的心肝脾肺腎都開始疼起來。一談起花大價錢置家當，他就各種疼！
    “小氣鬼，不買四輪的，天天日曬雨淋，下雪了還得把臉凍爛，你找虐啊？”
    “不是小氣，是真沒錢！”
    “我出錢，沒叫你出！”解字得意地說：“我這就是考驗考驗你——果然聖母是個摳門鬼，鐵定會說沒錢！”
    餘聖墨不說話了。
    “聽我的哈，駕校的錢我都準備好了！”解字開始賣萌，時不時扭過頭來看餘聖墨，生怕他真生氣了。
    “我不用你的錢！”
    “必須買輛車啊，不然我初中畢業了，上了高中，沒個四輪你怎麼送我上學？”解字眼朱一轉，這最好的理由就給擺了出來。
    聽了這話，餘聖墨心裏有點兒高興起來了。
    先前說起畢業後的出路問題，餘聖墨說隻有一條——考高中，上大學。
    而解字呢，說他就去讀個職高，早點出來工作算了，反正偏科嚴重，也就數學比較拔尖，別的科目成績一般，估摸著上不了重點高中，讀個次大學，不如早點就業算了。
    兩人就這一點死磕了很久，今天見解字鬆了口，居然說起讀高中的事，餘聖墨欣喜萬分，終於也鬆了口：“車的事兒，從長計議，真要考駕照，這學費我自己有，你別瞎操心，讀好你的書就行了！”
    “行行行，吃早點去……”
    天太冷，已經不能再吃包子了，他倆停了車，一人吃了份熱騰騰的餛飩，又繼續往學校趕。
    依然和往常一樣，壓著自習鈴聲，餘聖墨遠遠地目送著解字壯碩的身影進了教室門，終於把心穩穩地放回肚子，長吐了一口氣。
    從不逃學、不曠課到上學不遲到，在學霸餘聖墨的逼迫下，解字變成了一個普通學生，而沒有像許多旁觀者想象的一樣，變成不良青年，甚至少年犯。
    餘聖墨把脖子上的圍巾攏了攏，想前幾分鍾前解字下了車，把圍巾再解下，重圍到脖子上的所有細節——圍巾帶著解字的體溫，很暖和，解字從小就像小火爐。
    餘聖墨注意到解字給他係圍巾時的專注與關切，這的確是苗天愛所說的“對你的感情，與眾不同”。他再逃避，也不能忽視這個逐漸成年的年輕人，看他時目光裏的熾熱與愛慕。
    苗天愛說的對，得糾正他的扭曲心理，把他引到正道上來。
    餘聖墨你行的，上次你把不良少年變成了好學生。
    這次也一定行！
    沒什麼大不了！
    餘聖墨在紛揚的雪裏緩慢騎著車，往菜市場的方麵去。有止不住的液體滑落到腮底，被冷風吹成了一粒冰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