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豬油渣
    直到五分鍾後，眾人才知道，解字是真正的高人！
    賣萌求生存，果斷地起效了！
    ——餘聖墨看了看解字黑漆漆、水靈靈的大眼睛，還有略微向下的眼角，被解字的萌態給震住了。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如班主任似的雷厲風行的臉消然起了絲變化，漣漪過後，堅冰破了……餘聖墨撇撇嘴角道：“算了，看在你大伯、堂哥在這的份上，先吃飯，吃了飯再重寫作文！”
    “嗯，那我收拾桌子嘍！”解字如蒙大赦，手亂腳亂地收拾起桌子，一會兒就騰空出一張餐桌來。
    “小白，過來端菜，愣著幹什麼？”餘聖墨一邊把菜往桌上端，一邊指揮著嚇呆的小白。
    小白如夢初醒地洗了手，爭著拿碗取筷子，很快就顯露出農家孩子特有的麻利勁兒。
    不一會兒，剛剛的書桌就變成了餐台，台小菜多，上頭挨挨擠擠地滿是佳肴，連放碗的地方都很勉強。
    桌是四方的，解兆丁和解冠軍各踞一方，對峙著。小白不敢坐，在一邊怯怯地假裝很忙。
    解字則麻利地坐下，又搬了一個凳放在自己身邊，準備一會兒讓餘聖墨坐，他倆擠在一邊。
    “愣著幹嗎，坐啊！”餘聖墨把小白讓到位置上，覺得小白也太怯場了，真沒出息！
    局長雖大，又不能吃人，至於怕成這樣嗎？又不是皇上幫太子選太子妃，又不是醜媳婦見公婆，小白你是不是想太多啊！
    這一落坐，雖然吃飯的人都各懷鬼胎，心事重重，但一見了滿桌的菜，又都暫時放下成見。
    “解字，給你大伯盛碗湯！”餘聖墨用胳膊拐了拐解字。解字站起身，殷勤地幫解兆甲盛了碗湯。
    “鯽魚湯？”解兆甲來了點興致。剛剛他瞧著遊著正歡的幾魚尾，現在變成了美味的白湯，心理上就覺得這湯鮮得很。
    “鯽魚豆腐湯！”解字得瑟地把湯遞了過去。
    “嗯，好喝！”解兆甲抿了一口湯，覺得其鮮無比。不但有魚的鮮味，還有豆的香味，更有著蔥花、香菜的奇香，真是回味悠長！他用勺子攪了攪湯，終於發現魚肉裏有些碎豆腐，但是不提醒還真看不出來，還以為那些豆腐也是魚肉呢。
    “這些豆腐怎麼有的大有的小，形狀太奇怪了……”解兆甲好奇地問。
    解字搶白道：“他沒用刀切，說是過了刀的東西，會帶著鐵味兒。”
    他才不會和大伯父說，這豆腐是餘聖墨用手捏爛了放湯裏的，怕解兆甲怕髒，忌諱著廚師的不修邊幅。
    餘聖墨做菜有點兒怪癖，能不用刀的地方絕對不用刀——大白菜、長麥菜等，全是洗好了，用手一擰，斷成數截，直接扔鍋裏炒。椰包菜也是手撕的。現在好了，連豆腐也不用刀切，用五指搗爛，扔鍋裏，一點豆腐的形狀也沒有！
    “嗯，看來這就是小餘的絕招啊！”解兆甲呼嚕嚕一氣兒吃完一碗湯，又伸出空碗去，放在解字麵前，解字又幫他盛了一碗。
    解冠軍好不容易能蹭著餘聖墨的手藝，這會兒埋頭苦吃，也沒精力和他爸頂心頂肺，隻管拚命掃貨，動作大的連解兆甲都看不過去了，幹咳了好幾聲，解冠軍依然我行我素，狂往嘴裏塞東西，活像餓牢裏放出來的吃貨！
    小白一點一點地挑著飯粒兒，食不甘味。天啊，在太上皇麵前，他哪敢造次？
    解兆甲看了那倆人就胸悶，想罵人。可在侄子這兒，隻能收斂起自己的脾氣和官腔，把注意力轉移到桌上的菜。菜都比那倆個貨招人疼！
    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家常小菜，可因為做菜的人無比用心，所以與眾不同。
    解兆甲夾了筷子椰包菜，吃了就讚不絕口：“用豬油炒的？”
    “嗯，還有豬油渣！”解字又一次搶了餘聖墨大廚的台詞，忙不迭地把椰包菜裏幾塊焦黃的東西翻了出來，問：“大伯您要不要吃豬油渣？”
    “以前我最喜歡吃這個了！”解兆甲慈愛地對著解字笑了。他出生在50年代，當時全國的大環境不好，各家各戶的生活條件都很艱苦，就算他們家是縣的大領導，也過的並不奢侈。小孩子家家，沒有人不饞肉吃的，過年過節的時候，他媽媽就買了腸油回來，熬出一大罐豬油，存著用個一年半載。豬油渣就是當時的副產品，所有的孩子都巴望著，希望那撈起來焦黃的油渣快點冷了。等冷了，放到嘴裏一咬一口油，又脆又香，那滋味永生難忘。
    解兆甲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夾了一塊油渣，放在嘴裏細細地嚼了。嚼著嚼著就想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老母親，又想當年自己的二妹還在母親背上背著，還沒有三妹和四弟。可轉眼間，就連四弟的孩子解字也長得像個大人兒了，自己也老了。
    時間真是挽不住，轉眼就晃過去了，還真是令人感慨。
    解兆甲凝神間，解字又在餘聖墨的授意下幫他夾了好多菜，堆得像個小山似的。解兆甲一邊吃，一邊心情舒展開來。
    “有再多煩心的事兒，也該等吃飽了飯再說！”當時他母親就常常這樣對著為工作煩心的父親說。
    這話在他腦中回響起來。讓解兆甲不由心中釋然了許多。就算他再煩燥，也不應該在吃飯的時候給那兩個孩子臉色看。
    解兆甲定定地想了幾秒鍾，終於夾著一個蝦，放到解冠軍碗裏。
    解冠軍本來吃的挺歡，卻被他爸突然一個蝦給震住了，愣了好久。在他印象裏，這好像是他爸第二次夾菜給他，上一次還是他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解兆甲也因為兒子的一動不動而感到有些尷尬，他於是順著次序，又夾了個蝦給小白，再夾給解字、餘聖墨……
    現在，被嚇得一動不動的人，又多了個小白……
    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讓人驚恐。
    “吃飯！吃蝦！這蝦可新鮮著呢，我剛在廚房看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解兆甲沒話找話地說了一串，來遮掩自己的尷尬。
    “是啊，我一早趕早市買的！”餘聖墨終於接上了話茬。現在，有膽兒接局長話茬的也就是這位天然呆先生了！
    “這雞也是早上買的，一個農民就帶了三隻過來賣，說是自己喂的走地雞，我摸了摸翅膀，挺硬朗的，比雞市裏那些閹雞有勁多了，於是就買了一隻！你們嚐嚐！”餘聖墨熱情地招呼著所有人，還給小白夾了個雞爪子，念叨著：“我記得你挺喜歡雞爪子的，來我家吃飯還這麼客氣，不好意思夾是吧？”
    成功化解了凝固的氣氛，大家又啟了筷。吊扇開到最大檔，呼呼地發著巨響。五個人在吊扇下頭一身巨汗地吃著飯，喝著湯。
    “三絲炒肉，聖母的招牌菜！”解字又得瑟地介紹著那盤兒肉。
    隻有解兆甲愣了一會兒，對“聖母”這稱呼玩味了再三。
    “還有今天研製了這個新品種——不知道咋樣！你們也嚐嚐！”餘聖墨又端出盤餡餅似的東西，剛一直放在鍋裏煎著，這會兒剛好熟了。
    “這什麼？”解兆甲很感興趣。
    “放土豆泥、胡蘿卜泥和蔬菜泥，和在麵裏一塊兒烙的，還放了雞蛋，不知道味道咋樣。”餘聖墨不是很有信心。
    “我嚐嚐！”解兆甲夾了一塊兒，酥香可口，不油膩，不禁連連稱好。
    這下餡餅也很快被刮分光了。五個人的戰鬥力相當強，把菜全給消滅光了，後來連白粥和泡菜也吃得沒剩下。
    吃完飯後，餘聖墨自覺地洗碗去了，解字老實收拾了桌子，開始一筆一劃地重寫作文。
    解冠軍和小白在一邊尷尬地坐著，心裏都在尋思著找個借口開溜。解兆甲卻一言不發地望著餘聖墨的背影，總算明白解字為什麼寧願跟著保姆住在貧民窟，也不願意跟他住到別墅區去。他也總算明白為什麼解冠軍寧願來這裏揮汗如雨地蹭飯，也不願意到星級酒店裏吹著空調吃大餐。
    哪裏也沒有這麼可心的人，哪裏也沒有這麼可心的飯菜。
    他本來想勸解字回自己身邊，現在，他就壓根本就不敢開這個口。解字過的很好，比他想象中好，這就夠了。有這個保姆在他身邊，可真是解字的福氣。他還從沒見過像餘聖墨這麼“賢惠”的男孩子。
    解兆甲收回目光，猛地看了看那兩個急人的東西——隻見解冠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餘聖墨洗碗中的身影，一臉的專注，滿滿的都是拔不出來的喜歡。而小白卻悲傷地看著解冠軍的背影。
    解兆甲像是突然明白了點兒什麼，有種不敢相信的憤怒。他在這一瞬間醍醐灌頂，他終於看出了小白和餘聖墨眉宇間的那點兒相似之處了，而且兩人年紀相當，都是清瘦的身形。
    他怎麼早沒想到呢？
    隻怪餘聖墨通身上下太幹淨，端莊正直，而小白總有著去不盡的風塵世故，隱隱有著妖媚之氣。所以他隻看出了兩人的差距，沒看到相似之處。
    解兆甲的心裏卷起了新一輪的驚濤駭浪，苦不堪言。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麼狠狠拉扯了一下，疼得差點叫出來。他原本以為解冠軍的扭曲隻是因為肉體上的歡娛，但沒想到，居然是精神上也……看來，他注定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頭了！
    好半天，那疼終於過去了。解兆甲平複了好一會兒，終於站起身，對解字說：“大伯還有事，先走了！過些天再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給我打電話，我會叫秘書送過來。生活費和學費不用擔心……好好讀書！”
    他躊躇再三，終於還是走到廚房外麵，給餘聖墨說了句：“小餘，辛苦了，我改日再來拜訪。解字就拜托你照顧了，放心，你的工作問題我會想辦法落實的！我們解家不會虧待有功之臣。”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PS：這一章的字數頂過去兩章啊，你們懂的。求枝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