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磨槍
    老佛爺這輩子從沒住過如此狹窄的房間。當年她在國企當幹部時，住的是三房兩廳，單位分的，退休了回老家住著帶花園的自建小別墅，一個人住幾百平米。
    可如今，還得屈就她老人家睡出租屋！
    當然，餘聖墨誠惶誠恐地把自己和解字平時睡的單人床給讓出來，孝敬老人家。他和解字在客廳打地鋪……不得不說，每次打地鋪的時候，餘聖墨從鄉下帶過來的舊棉絮就發揮了作用。他不舍得用解字家的高檔蠶絲被鋪地上，而且那個中看不中用，不暖和。
    半夜，北風嗚嗚地吹著，窗戶關的很嚴，室內很是溫暖。
    解字和餘聖墨像一個窩裏的狗狗，膩歪在一塊兒睡覺。兩人的呼吸噴在一塊兒，在冷空氣裏變成一團白霧，又被彼此再吞到鼻腔……
    解字現在每天都很累，在網吧的那兩個多小時，精神高度集中，所以回到家做了作業洗了澡，倒頭便睡。這樣挺好，不至於有精力想別的，支著棍兒會被餘聖墨發現，彼此尷尬的話，未來就再也不能抱在一塊兒睡了。解字很滿足現狀，他習慣了和餘聖墨同床共枕。
    半夜，解字醒了，被一丁點兒奇異的響動驚醒了，像是什麼搬動了個小凳子。他猛地睜開眼，嚇了一跳——隻見他倆地鋪旁邊多了一個人！
    等他定睛看清楚了，發現是他外婆！餘聖墨這老實人兒當麵稱呼她婆婆，心裏稱呼她老佛爺，而解字，明裏暗裏都叫她老妖婆。
    “你幹什麼？”解字瞪著眼，和老妖婆老眼對小眼，目光廝殺。
    “看帥哥！”老妖婆言簡意賅。
    解字順著她的視線遊過去，正對著餘聖墨那沉睡著的美麗臉龐。不知何時，一個青澀的少年變成了老少鹹宜的大帥哥，這讓解字的心髒不規律地突突跳起來。
    “別打他主意！”解字戾氣頓生，寸步不讓地警告著老妖婆。
    老妖婆嘿嘿一笑，往後一頓，坐直身子，老聲老氣地道：“我喜歡長得漂亮的帥哥，習慣使然……不過，我還不至於和我外孫搶食！”
    解字惱羞成怒，有種被人看穿的尷尬，急紅了臉，壓低聲音道：“說什麼呢！”
    “說什麼，你知道！”老妖婆邪惡地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假牙，“他對你是不是挺好？”
    “那還用說！”解字一臉小驕傲。
    “我們家盛產無情者，沒想到到了你這輩，居然是個多情種子。”老佛爺笑了，麵色淒然。她一輩子的故事太多，由多情變作無情，所以給女兒取名“負卿”，一輩子教她不要在情路上受製於人……沒想到，眼看著一個個飛蛾撲火，悲劇一輪一輪地重演。
    “你大半夜的爬起來，就為了偷窺聖母睡覺，然後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解字揉揉眼，相當鬱悶。
    老佛爺輕哼了一聲：“明天要打仗，今兒晚上睡不著，起來磨槍……”
    槍，腦子。年輕的時候又銳又光亮；老了，鏽了，得磨磨。
    她坐著，如同老根雕，複雜交錯；又如靜坐菩提，老神入定。
    她心裏在下一盤棋，每一個子兒放在哪，每一步走哪個子兒，都得先籌謀好！
    解字懶得理她，迷迷蒙蒙再次睡著，突然聽她自言自語似地念叨了一句：“你媽住院以後，解字都哪些人去看過？她的好友、同學哪些去看過？”
    解字猛地醒來，不堪折磨地嚷了聲：“哪有人去看她？就我和聖母去看過一回，我二姑三姑托人送過點吃的穿的。我爺爺偷偷摸摸給了幾千塊錢，但說是給我明年開年了交學費的。”
    說起這個，解字有些憤憤不平。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枉她當年風風火火地活了一場，對人那樣大方仗義，狐朋狗血那麼多，盛友如雲、高朋滿座，末了，人走茶涼。
    “所以我早說過，你媽那些相好，全是廢物。就小李一個有血性的，可惜……太有血性！”老太太歸納式地冷哼了一聲，一肚子不以為然。
    解字不語。雖然他討厭老妖婆，可老妖婆看人的確賊他媽準。活到她那份上，真是人精。
    “解兆丁也沒露麵，和你說個什麼？”老太太又問。
    “先前他和我說三年後給我個交待……我媽出了事，他屁都不敢放，早就溜了！”估計現在想和以前那樣“偶遇”到他，是不可能的了。他知道他爸的德性，和蛇似的，沒有蛇會在被人戳了一記之後，還呆在原來的地方，依他想，現在八成已經不在東洲。
    “哼哼……你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解家……總得有人出來說話的！”老佛爺最後說了一句：“明天你自個兒上學，我和餘聖墨跑趟醫院。”
    “聖母明天還得上班！”解字提醒道。
    “上班？你覺得他還有班可上嗎？我看上個月他就被銀行開了吧？你媽都這樣了，那行長沒必要留著餘聖墨在那上班，討好你媽了……隻不過他不想你擔心，沒告訴你吧！”
    餘聖墨終於偷偷眯開一隻眼，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唉，這老佛爺也忒厲害了。分析人性、案情，怎麼都分析到他頭上了呢？
    餘聖墨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被解字給緊裹起來，他感覺到解字全身性的顫抖。他知道這孩子嘴硬心軟，心疼別人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就抱著你，全身像嗚咽的小溪流。
    餘聖墨不知如何麵對，隻得不敢再睜眼，一動不動。
    久久地，聽見解字自顧地說了幾句。
    “你要和他一塊兒去可以，別使喚他，別欺負他，別調戲他。”
    “還有，這事兒你別揭穿了，他不告訴我肯定是怕我擔心。”
    “我不擔心。”
    “他失業了沒關係，我會賺錢養活他。”
    餘聖墨閉著眼，聽了這話，心突突地亂蹦起來，暖暖的、滿滿地，像是有什麼鼓脹著，要破土而出。
    窗外寒風凜冽，他的心卻像山寺前初綻的桃花……
    (枝枝給力我會三更！你們懂的~~一動不動我就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