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無垠地獄 第一章 我叫魏熙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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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高照,窗外的香樟樹生長得繁茂。綠蔭下的青石板曲折蜿蜒,暴露在烈日下的那一段小路在熱浪中微微地扭曲搖擺。盛夏的蟬鳴就和電話裏的人一樣呱噪。
我叫魏熙晨,從小無父無母,在瑪利亞教堂管轄的聖母孤兒院長大。現在和我打電話的是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哥們莫思聰。
莫思聰和我同年,和我一樣是孤兒,我們小時候住一個房間,經常在一起調皮搗蛋。
我五歲那年一對有錢的夫婦找上了門來領走了莫思聰,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據說他滿月不久後被黑心的人口販子偷走賣給了別人,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他就到了孤兒院。
他走的那天我們在孤兒院的大門口抱頭痛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身。我眼瞅著他一步三回頭的牽著他爸媽的手上了輛銀色小轎車,車上他淚汪汪地扒著窗戶口一直看著我,不一會兒他和那輛銀色小轎車就消失在紅杉樹下的紅磚路口。
原本我以為他時來運轉小白菜變闊少從此我和他的世界從此就是兩條平行線,幸福生活的他很快會忘了這裏的一切。意外的是小學三年級他轉到我的學校居然又成了我的同學,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根本沒有變,於是我們成了鐵哥們。
小學畢業後我們又上了同一所初中,初三那年他告訴我他高中會去一中。
一中是市裏最好的高中,專出高考700分以上的變態,絕對是名校中的No。1,成績不好家裏有錢都不見得進得了。
和莫思聰不一樣,我很討厭這類“分數至上”的學校,一中更是出了名的變態。
據說這學校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個月還有月考,成績在班級平均分以下的做人都好像要比別人低人一等平時走路都不敢抬頭,所以一中壓根不在我擇校考慮範圍之內。
事實證明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初三那年一向奉守“低調做人”的我居然和班裏某資優生杠上了,於是注定了我和莫思聰後三年的猿糞。
此資優生向來夜郎自大。
他成績其實隻能算一般般,最多不過班級第三;他有個特有錢的老爸,於是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第三。
某天他和別人瘋撞翻了我同桌的桌子沒有道歉,我同桌拉著他讓他道歉他理都不理轉身就走。我看不過去幫同桌說了兩句。
想不到他竟然不輕不重甩了句“你們去和班主任說,班主任隻會說你們不思進取影響我讀書,如果我考不上一中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這句話把我和同桌氣得七竅生煙,他那態度用兩個字形容就是“囂張”。
我們班主任全名袁世昌,一般人都叫他“袁老師”或“老袁”,我們班背地裏都叫他“袁世凱”。那時候《三國殺》正流行,大家都說如果“袁世凱”也在《三國殺》絕對是BOSS中的BOSS!
——血多得和董卓一樣變態,附帶技能“突擊測驗”和“聯係家長”惡心得變態,孫劉曹這三隻和“袁世凱”比通通都要靠邊站。
主公特技“分數決定一切”一旦觸發立刻秒殺全場,這就好比仗著自己“無懈可擊”對全場使用“鐵索連環”和“閃電”,判定神馬的隻是浮雲全場直接掉血三滴,除非手中有足量的“桃”或“酒”,否則不論是誰都隻有乖乖被滅的份。
總結就是“袁世凱”是變態中的變態。
“袁世凱”曾經臉不紅氣不喘地對我們說過:“不要罵我偏心,我這個人很公平,憑什麼成績差的人和成績好的人待遇要一樣?分數低的人有什麼資格叫囂平等?我的規矩很簡單,成績好的就有特權。不服氣的就考個高分給我看看,考得好我照樣給你特權。”
“袁世凱”的雷人語錄多到數不清,班上很多人特恨他,當然也包括我。不過現在想想雖然他的觀點過於偏激不過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我隻是討厭他過於注重一個結果習慣了用分數衡量一個人的好壞。
他那時候經常用“獎懲分明”標榜自己的教學理念,口頭禪是“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勞而獲的”,就連我們的座位都是按照年級統考的成績分配的。
第一排是特殊待遇位,專門留給那些玩世不恭的潛力股,打第二排起就按照考試排名安排座位。成績好的坐前麵,成績差的坐後麵,坐在最後一排的學生都屬於野生放養型的,說白了就是無人看管任其自生自滅。
我和我同桌雖不至於淪落到自生自滅的地步但是也比野生放養好不了多少,打從初一起我們的屁股就沒有離開過倒數第二排,而資優生從初一開始就一直堅守著正數第二排的陣地再也沒挪過。
自從那天被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囂張富二代鄙視後我氣得一咬牙桌一拍,下定決心和他拚了死活都要把他從班級第三的位置上擠下來。
自那天起“考過高富帥,戰勝富二代”、“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就成了我的座右銘。
我這人就這一點好,下定決心做的事情死活都要做到,再加上我本來就很聰明學什麼都比別人快,那段時間我學習的猛勁用一比喻就像餓了幾年的乞丐突然去吃滿漢全席。短短一個月我的成績就從班裏的倒數十二一躍成了正數十三跌破了所有人眼鏡。
剛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我考試作弊,就連莫思聰都說我這是純屬偶然搞不好是我考試時鬼上身才爆發了小宇宙。又一個月後我擠進了班級前五,從那次考試後“袁世凱”就對我刮目相看,我也總算過了一把優等生的特權待遇的癮。卯足了勁再接再厲,終於在第三個月拿下了班級第三,發成績單時我小人得誌的衝第四的資優生耀武揚威地笑了笑,看見他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變得更黑的那一刻我體驗到從未有過的快感。
按照慣例“袁世凱”會將我的位置調到了第二排與資優生同桌。當時的我特欠抽的提出其實我還是喜歡坐倒數第二的位置,理由是心理沒壓力我學東西快。盡管“袁世凱”不大樂意最後還是尊重了我意見,不過他威脅我如果我的成績掉下來就來第一排。
自那以後後兩排的兄弟姐妹們和我越混越熟。剛開始我以為他們隻是想考試時候讓我幫忙多照應著點,深入了解他們後我才發現他們並不是一無是處,隻不過習慣了被冷落才開始自暴自棄。其實他們為人都特仗義,就是那個時候我的鐵哥們又加上了一個孟子闊。
莫思聰一直都保持著班級前五,骨子裏多少都帶著一點“分數看人”的心理。剛開始莫思聰和孟子闊總看對方不順眼,有幾次還差點吵起來搞得我夾在中間特尷尬,後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的關係從針鋒相對一夜之間過渡到稱兄道弟,那段時間他們成天膩在一起我看了都惡心。
初三下學期末我過起了優哉遊哉的學習生活。
有朋友罩就是不一樣,上課睡覺有人放哨,上學遲到有人幫“到”,走到路上遇到不良少年攔路搶劫都不怕,我隻需要大叫一聲“我和孟子闊是兄弟”這群小混混們自動繞道。
再後來我和莫思聰都考上了一中,又被分到同一個班級。升學考試前孟子闊被我和莫思聰逼著啃了三個月課本考上了一所市裏排名中上的高中。
我這人有個毛病,用他們的話說特喜歡特例獨行,說白了就是任性到極點。我對於喜歡和想做的事會拚了命做好,對於不喜歡的事向來不屑一顧,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依舊雷打不動。
高二上學期的時候我的成績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身兼班長、xx委員、xxx委員、xxx課代表等等要職。從高一到高二上學期我得瑟了整整三個學期,大權在握偶爾偷偷小懶少交幾次作業什麼的這種感覺不是一般的爽。
高二下學期分班,那一學期剛好換了校長,學校的教學理念終於惡化至我最痛恨的鐵血政策,題海戰術成了考試高分的主要方針,悲劇的是新來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和我天生犯衝,我一鬱悶辭掉了班裏的所有職務請了一年多病假急得莫思聰他們有事沒事就往我這兒跑,感情他們擔心我一激動輟學放棄高考。
那段時間我經常在外麵晃蕩,也就在那段時間我對攝影產生了一丁點興趣。用打工的錢買了台二手佳能拍了幾張勉強還能見人的相片,一時興起寄了幾張相片去參加荷賽。當時我根本沒想到我隨手拍的一張相片居然能得獎,一時間我也成了話題人物。也就是因為這樣對於我惡意曠課的行為學校沒有作出處分,直到高考前一個月我才回學校複習備考。
四周前我們揮淚告別了高考的調教,不知不覺中又是一個三年。
孽緣啊孽緣,真是孽緣啊……
我45°角望天花板興歎。
全國大學這麼多,莫思聰的大學居然就在我學校對麵。還好這次他不和我同校,否則我會嚴重懷疑上輩子我欠了他很多錢,這一世我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會跟過來和我討債。
一個小時前莫思聰電話我,他非常興奮的告訴我他收到了南大的錄取通知書。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沒考好,估計過不了一本線,想不到居然會被南大錄取。
用了近半個小時充分表達了自己被南大錄取的激動心情後,他終於想起了電話另一頭的我。
“橙子,忘記問你了,你通知書到了嗎?”
橙子是莫思聰為我取的綽號,因為我的名字裏“晨”和“橙”諧音,又因為我天生一頭亮澄澄的紅發,所以莫思聰就給我取了這麼個綽號。
“前兩天收到了。”
“你怎麼不告訴我啊!你去的是哪個學校?”
“你學校對麵就是。”
“Oh,mygod!”
我趕緊將電話拿遠了點,莫思聰老這麼一驚一詐的我的耳朵承受不了。
雖然電話已經隔了老遠,聽筒裏傳來的聲音依舊清晰極具穿透力:“你居然在南科大!這是神馬孽緣!這難道就是我們羈絆的證明嗎?”
我渾身惡寒得抖了下,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孽緣我承認,羈絆什麼的你能更惡心點麼?”
“但是你這個學理的人為什麼去南科大?我還以你物理那麼好第一誌願會選北研。”
“這學校租房便宜,考試前南科大來了電話,他們說隻要我高考能過一本分數線他們可以直接錄取我,前提是我選擇了攝影專業。如果我過了他們學校的錄取分數線,我的學費還可以減半。有這麼好的事我當然答應了,不過我現在後悔得想撞牆,這幾天調查了下才知道學攝影花錢真不是一般多!”
光相機加上標配鏡頭就要一萬多,還不算三腳架什麼的……早知道我還不如隨便讀個二本,至少第一年學費免費。
“不過南科大的藝術學院確實很牛x,不管怎樣這這學校都是一本。真不知道你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高三我們都在不要命狂做題的時候你在外麵逍遙快活了大半學期居然還能考上一本!連‘書呆子’和‘李啟銘二號’都沒你這麼走運!”
書呆子原名鄧超,是我們班學習委員。
鄧超總是掛著一幅厚厚的黑框眼鏡看上去愣頭愣腦的,考試成績卻永遠第一。不過這個人除了成績好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地方了,是名副其實的書呆子。
‘李啟銘二號’叫李浩然。
我一直覺得“我爸是李剛”這句話特霸氣,說這句話的李啟銘和他老爸的大名一夜間響徹了13億人的中國大地。李浩然儼然就是李啟銘的翻版——都是官二代,就連個性都是一樣的囂張跋扈。
你們見過敢不拿駕照開著開著蘭博基尼馬路上飆車的高中生麼?你們見過光天化日之下帶一群人進重點高中聚眾鬥毆被抓後啥事沒有第二天照常來學校的高中生麼?你們見過眾目睽睽之下摟著二十幾歲的漂亮女教師在學校樓道交叉感染的高中生麼?你們見過十次考試八次缺席次次所有科目都是零分卻沒被學校開除偶爾還能被評上優秀xxx的高中生麼?李浩然就是這麼一奇葩。
我原本以為高考對鄧超來說根本算不上問題,鄧超成績這麼好隨便考考都能過一本線。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鄧超高考分數650,比他第一誌願航空大的物理專業差兩分。最悲劇的是他的誌願表上“調劑專業”那一項沒勾,所以650分的他被迫隻能讀二本——和他比起來我自然算幸運的。
至於李浩然我隻能說他天生就是被眾人頂禮膜拜的傳奇人物。
高考前一天晚上他參加朋友家的party瘋了一通宵,高考那天他睡到下午才醒,神奇的是這廝居然被我們學校錄取了,大家也隻能感慨權利和金錢的強大。
“橙子橙子~我想旅遊,求組團~”
這小子又發嗲了。每次他一發嗲我的頭皮就開始發麻,隻要他用這種九轉回魂綿羊音和我說話我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你能不能說話別這麼惡心?賣萌也沒用,我沒你那麼閑。放假我要賺錢養自己,讀大學每年還要交一萬多的學費,現在不打工賺錢開學我就要喝西北風了!”
“切~沒勁!難道要我一個人去旅遊?神啊~難道我的假期注定就要這樣浪費掉麼?”
我用小指掏了掏我可憐的耳朵,這娃又開始抽風了。
“你可以問問孟子闊,或許他可以陪你去。”
電話裏傳來了鬧鈴聲,夾雜著輕微的敲鍵盤聲。我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現在剛好下午兩點整,今天是周六。
“他沒考好,現在肯定沒心情。算了!就讓我無聊到死吧!我去組團刷副本了~Mua~Bye~”
耳邊傳來期待已久的嘟嘟聲,我握著電話半晌無語。這小子掛電話前都不忘丟個飛吻惡心下人。
他折騰了我一個半小時結果為了刷副本就把我晾這兒了。這叫我說什麼好?我隻能說總有一天這貨會被遊戲玩兒死。
鬱悶的掛了電話,目光正巧對上櫃子上的穿衣鏡。
我天生高鼻小嘴一對藍眼,皮膚白皙不說,居然還是細胳膊細腿。所幸不是五短身材,高二後身高長到了178勉強也還過得去。
往事不堪回首,用孟子闊的話說幾年前我的臉蛋簡直秀氣得不像個爺們。
每次和那群損友做了什麼虧心事以後第一個被逮到的永遠是我,誰讓我的紅毛閃得和太陽似的。十三歲那年我終於意識到我的外表似乎顯眼得有點過,於是下定決心將我的紅毛染成了黑毛。
高一的時候我終於戴上了黑色的隱形眼鏡。
其實後來很多人都和我說過我還是紅毛藍眼好看,不過我一點都不為我這一舉動後悔,至少我以後出門或做什麼事不會再有那麼多人莫名其妙地盯著我看。
我總覺得黑發黑眼的我看上去似乎多了絲男人味兒,不過莫思聰認為這根本不是男人味兒,這叫妖孽。我懶得和他這個沒什麼欣賞品位的人斤斤計較。
我身上有兩塊很大的胎記,好在顏色很淺看起來並不猙獰。
長在心髒處的胎記乍一看很像一朵燃燒的玫瑰,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combineabstractandrepresentationalperfectly。
背後的胎記剛好在肩胛骨上,有點像傷口撕裂後愈合的疤痕,粉紅中微微泛著白。胎記雖不至於猙獰,但也不怎麼好看。
記得小學有一次語文測驗,試卷上有一篇閱讀說的是一個小男孩因為背後有一塊猙獰的疤覺得非常自卑。一天他的老師對他說孩子你應該感到自豪,你一定是名天使,因為某些原因折斷了翅膀才降臨人間。男孩從此以後不再自卑長大後事業獲得巨大成功。
我還在想這個年代了應該不會有人還用這麼俗的方法安慰人吧?
有一次盧卡斯(Lucas)看見別人在我背後議論我身上的胎記,當天晚上他就跑過來摸著我的頭對我說:“孩子,不要在意別人的話。你背後的胎記是天使折翼留下的痕跡,你受上帝的眷顧是神的兒女,你應該感到自豪。”搞得原本不怎麼在意的我相反鬱悶了起來。
盧卡斯是孤兒院的院長,大概三十歲左右,聽說是從耶路撒冷來的。他一臉絡腮胡長得跟耶穌似的。
盧卡斯一直單身,是個非常虔誠的基督教徒。認識他這麼久就沒見過哪次禱告或做禮拜他缺席過。他經常聽別人告解做做慈善義務傳教什麼的。我非常懷疑他會不會像耶穌說的那樣有人打了他的左臉,他還真傻兮兮的把自己右臉也湊過去再給那人打。
以前我把他當成我爸和人生導師的結合體,後來我發現還是把他當成基督教的孔子比較合適——人完美到這種境界除了供人膜拜還能做什麼?
不過再完美的聖人總有那麼點缺陷,就是這一點缺陷提醒我其實他不是神不是聖人勉強還能算是個人。
盧卡斯取名字的水平真的是個很大的吐槽點,他給自己取了個特忠臣的中文名——魏征。
我曾經一度誤解過他是個熟悉最起碼也是個愛好中國曆史的人。當我清楚地認識到盧卡斯其實是個連秦始皇和漢武帝都不知道的中國曆史盲的那一刻,我終於意識到我八歲前的這段時光成為了我人生中不可磨滅的黑曆史。
盧卡斯一直認為“精忠”、“忠義”、“忠賢”這類詞都是褒義詞,他聽說中國很多偉人都喜歡取這種名字。
我父母姓氏皆不祥,於是盧卡斯就讓我和他一樣姓“魏”,取名“忠賢”。
於是我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魏忠賢”,和明朝某個著名的死太監的名字一模一樣。
以前我小不懂事,也沒讀過什麼書,八歲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大家聽了我的名字表情都那麼古怪。八歲那年《明朝瑣事》這部電視劇很火,我看了此電視劇後終於明白了原來我2了整整八年。用莫思聰後來的話說——你就是個2貨,還是一泊來的。
順便提下,“2貨”這個詞的意思還是我初中之後才知道的。
知道我和名人死太監的名字一模一樣後我特鬱悶,於是死磨硬纏著盧卡斯幫我改名字,直到我的名字改成“魏熙晨”後這事才算完。
很多人認為我是混血,他們都說我的父母起碼有一個是外國人。他們虛構出一段關於我父母的跨國生死戀,故事情節絕對稱得上跌宕起伏精彩至極感人肺腑令人回味無窮,可惜是個BadEnding。
這群八卦黨編的最俗的關於我的身世之謎是:我父母相愛但是最終無法在一起,更可能的是他們由於某種原因雙雙撒手人寰,於是留下了幼小的我。又因為我的那些惡毒親戚們都不想接手我這個麻煩,於是我就被扔在了孤兒院門口。這些親戚就是一群吝嗇的吸血鬼,大冬天的連個被子都舍不得給就讓我光著屁股蜷縮在冰冷的籃子裏,外麵還飄著大雪。
以前看電影偶爾也會看到類似這種狗血的橋段: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跨越了國仇家恨,超越了種族與階級,終於在愛情的力量下結合生下了所謂的愛情的結晶。不幸的是編劇往往都是悲劇愛好者,一切超越生死羨煞旁人轟轟烈烈史詩般的愛情故事的結局絕對都是悲劇。
就像詹姆斯·卡梅隆決定讓傑克在羅絲眼皮子底下凍死,更悲催的是傑克死就死吧最後還來一傑克沉入深海的鏡頭。
從不知悲傷為何物被身邊一票狐朋狗友調侃“沒心沒肺”的我當年看到那一幕時居然也感動得痛哭流涕。那時坐我旁邊的一損友對我說:“魏熙晨,今天才知道你從來不哭的原因不是因為你沒心沒肺或者是天生沒有淚腺……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簡直人神共憤其神態令人發指,以後誰和你看悲劇電影那才叫自己找抽!”
當時我隻覺得這兄弟的話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今天我都想不通我怎麼就人神共憤令人發指了?切~不和哥看電影哥還不屑陪你們看,有本事你們這群光棍不要每到2。14和11。1就在Q群裏狼嚎“沒有妹子陪怎麼過啊怎麼過”。每次都抓和你們不同桃花泛濫英俊瀟灑的我陪你們這群饑渴難耐空虛寂寞冷的單身漢瘋瘋癲癲居然也不覺得很詭異!
咳咳……一不小心扯遠了,話題轉回來……
觀眾喜歡狗血,有狗血就有千篇一律的戲劇衝突。
什麼叫戲劇衝突?說白了戲劇衝突就是矛盾的生活、矛盾的人、矛盾的背景成因以及出其不意的劇情。
什麼是出其不意?這是個好問題。
當我們已經沉浸在美得冒泡的情節突然有人給你一個迎頭痛擊,於是一切美好的過去最終都會成為未來最傷感的回憶,導演編劇們活活讓你體驗一把什麼叫虐虐更健康——這就叫出其不意。
就像一切以悲劇收尾的狗血劇情:那些導演最厲害的就是杜撰了一篇篇悲壯的史詩劇作,在賺取大把鈔票的同時還賺取了大把大把觀眾的眼淚。他們可以一邊把人推入地獄的深淵,同時又帶給人更強大的力量。他們能令所有人在絕望中依舊相信著希望,苦苦掙紮著生存。
——就某種角度來說,這才是最殘酷了。
咳咳……又扯遠了……
話說回來,不論是虛幻還是現實,狗血劇情無處不在,但是就在那關鍵的一刻我那未曾謀麵的父母為什麼就不狗血了呢?
別人父母拋家棄子好歹也給自己的孩子留個名啊姓啊什麼的,棄嬰時好歹也會在籃子裏放張卡片或者紀念物什麼的,至少告訴孩子未來的養父母這孩子叫什麼。
我倒好,別說什麼卡片紀念物什麼的了,大雪天裏連塊布都舍不得給就讓我光溜溜的躺在外麵。
再怎麼不負責任的父母即使不願意養孩子好歹也會留點東西給他——至少他們會撒一個善意的謊言讓被拋棄的人覺得自己至少是被愛著的,自己被拋棄也是出於父母迫不得已的決定。
有時候我和別人開玩笑說其實我不僅無父無母,就連名字原本都是沒有的,“魏熙晨”這個名字還是院長送我的。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我是恨著我父母的。
其實他們真的誤會我了,我一點也不恨他們。至少他們把我生下來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況且誰會去恨陌生人?
恨之所以讓人痛苦是因為曾經的愛——這道理連沒腦子的人都懂。
可惜的是當我和別人說這話的時候壓根就沒幾個人信,我也懶得再和他們過多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