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荼蘼開盡再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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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是春天最後開花的植物,它開了也就意味著春天結束了。荼蘼花開,表示感情的終結。愛到荼靡,意蘊生命中最燦爛、最繁華或最刻骨銘心的愛即將失去。——引語
再怎麼悲傷的旋律,中間至少也夾雜了一絲歡快的音符,就像峰回路轉之時,我以為我會看見一片光明,卻望見了——一路泥濘。
和阿雷的相識,若是隻存在於小說中便有些落了俗套。他是我打一出生就是穿著同一條褲衩的發小兒。在八歲那年,我們一起握著石頭砸碎了張姨家的玻璃然後飛快逃開,等到那老婦披散著頭發衝到破碎的窗前破口大罵時,躲在樓房拐角處的我倆笑得很開心——請原諒小男生的劣根性,我們都夢想成為救世英雄,後來發現其實世界沒我們照常轉個不停,那麼幹脆——做個混世魔王好了。那時的我們勇往直前,就算摔跤磕破了頭也會繼續鮮血淋漓的向前衝鋒。那星星點點的血跡,就這樣鋪灑滿了我們的整個年少時期。父母早已司空見慣這樣的場景,也知道我這頑劣的習性不是那麼輕易能改的。那瓶放在我床頭的醫用酒精,很快就見了底。冰涼的酒精灼傷著我的小腿,痛的我齜牙咧嘴,阿雷在一旁幸災樂禍:該!誰讓你跑那麼快。我報複似的一掌拍在他那塊青腫上,哀嚎聲在下一秒如期響起。
轉眼到了年方二八的豆蔻時期,原諒我拿著成語瞎用,可是老師說,有時你用一些同齡人難懂的語句,別人就會覺得你很牛逼,比如郭敬明,動不動就是什麼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了帶我走,我左手是過目不忘的的螢火,右手裏是十年一個漫長的打坐。當初阿雷看著這句差點笑抽,一本正經的問我這個郭小四是和尚嗎?還左手握著螢火打坐?打飛機還差不多!我嬉笑著給了他一拳頭——你丫個流氓加文盲怎麼會懂文藝範兒?
十六歲那年,阿雷摟著懷裏光溜溜的我不知所措。我們沒有想過這行為代表了什麼,在我們有限的認知裏,還沒有什麼事實能告訴我們這是不對的。我們像普通情侶一樣一起吃飯接吻,不,其實我們能做的比他們那些情侶還多的多。你們能讓你老婆陪你一起刷裝備打怪麼?你能讓你老婆陪你一起逃課打架麼?你能和你老婆一起喝著啤酒吹著牛皮在屋頂坐到天明麼?我問過他有沒有想過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畢竟我也不可能一直和他這麼耗下去。他無所謂——我都認定你是我老婆了,你丫還想把我踹了啊?我一腳踢過去卻被他捏住腳踝不得動彈,我破口大罵——阿雷你個混蛋快放了我,不然我草你媽!他壞笑著把分身頂得更深——你他媽給老子看清楚了,你是我老婆,是我在草你!每每到最後,被他衝撞的神魂顛倒的我隻能發出短促的尖叫來掩蓋我的羞怯,完事兒後的他總是大大咧咧的岔開雙腿叼著香煙不屑的看著我——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啊!他痛心疾首——被我搞的高潮了有那麼不好意思嗎?你現在把自個兒遮起來有什麼用?欲蓋彌彰啊!被窩下的我暗自腹誹:你他媽才被老子高潮了!丫的也不知道是誰爽的連爹媽都不認識!當然這話迫於他的銀威不能明說,我可憐的腰禁不起二次折磨。
當然,雖說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兩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在一起,不發生點什麼簡直對不起眾腐女。不過性不是我們生活的全部,偶爾也會有些溫情在我和他之間流淌。
繼承了老爸的一手好廚藝,我不時在阿雷麵前賣弄。老爸說——君子是不能遠皰廚的!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老媽當年就是被他這好手藝勾走了魂,虎父無犬子,廚神的兒子手藝能差哪兒去?不過你若以為我隻是做好了飯菜就讓他吃,我隻能說你單純了。我們還會在飯桌上玩一些小遊戲,通俗來說就叫情趣。
嚴肅點!說道這兩個字,我不得不感慨一下漢字的博大精深——情,由心生;趣,源於相近。正因為有了兩情相悅,趣味相投,兩個人才能產生愛情不是嗎?所以,綜上所述,我和阿雷都是有情趣的人!
情趣這玩意兒,不止存在於那些出售S,M小道具的商店裏,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它無處不在,比如說現在。
暫時失明的人,敏銳度通常比常人高,他會更留意周圍的風吹草動。隨著視覺的缺失,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的靈敏度會相對提高。比如現在,被蒙上眼睛的雷子正坐立不安的等著我給他的驚喜(想歪的妹子們請自動麵壁去)。
俗話說,好的佳肴,要色香味俱全。我們玩兒的,就是看雷子能否通過品嚐猜出我做的是什麼菜。“額,夫妻肺片。”“回鍋肉”“洋芋絲”·······看著阿雷砸吧著的嘴邊還殘留著些油漬,我動了動幹澀的喉嚨。
“最後一道菜,你可要好好猜了。”我啞著嗓子說,隨後準確無誤的擒住他那微微張開的嘴唇,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給予熱烈回應,嘴上遲鈍的痛感讓我覺得被這混蛋咬出血了。奈何後腦勺被他的溫熱手掌緊緊壓製住動彈不得。
一室旖旎,情欲的氣息湧動在這狹窄的飯廳裏,隔著布料,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硬挺正蓄勢待發,渴望著一舉中的。騰出手來幫他解除束縛,肌膚相親的那一刻我兩都發出了滿足的歎息。
後背被硬實的飯桌磕的很疼,不過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抬高我的腰貫穿,我覺得他是愛我的。疼愛疼愛,多麼讓人想入非非的詞,隻有先感受了疼的滋味,才知道被愛著是件多麼讓人喜悅的事!(話外音:所以小受是有受虐傾向嗎?被pia飛~)我收緊腰肢將他纏的更死,激烈的碰撞讓我覺得這他媽那裏是歡愛,分明是打架啊!哪次完事後不是一身青紫?哪次完事後不是氣喘籲籲?快感如潮汐般將我吞沒,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循著這快感而去,在欲海中浮沉。而他,是推波助瀾的凶手,亦是我溺水前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津液的腥味在室內久久不散,我和他都沒有開口。太過狂野的折騰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平複著呼吸,看著桌上冷卻的飯菜,我懶得將它熱了再吃。抓起筷子正想下手,卻忽然發現不知何時,我指尖粘連著濁白的粘液,在昏暗的燈光下拉出了一絲曖昧的銀線。我紅了臉,想快點毀屍滅跡,卻被那混蛋捉去了手指。指尖更加滾燙,被緊緊包裹的滋味讓我想起了我身體的某個部分,曾經也像現在這般,在他口中來回碰撞,被他的舌頭纏繞一起起舞,被他的緊致包圍不能逃逸。要死了······我看著他吞下這罪證,笑眯眯的看著我說:最後一道菜,滋味,真不錯。現在的我,隻想一頭撞死在豆腐上!
二十四歲那年,他被家裏逼著結婚。我明知他是迫不得已卻依然苦苦相逼——你他媽說過不結婚的!我他媽都是你的人了你還想怎樣!他用緊實的幾乎讓我窒息的擁抱遏止了我的歇斯底裏。我瘋了,我恍惚的想,因愛而瘋。你他媽說過不會結婚的······我倚在他肩頭默默流淚,我以為你想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以為你不會介意別人的眼光。可我不能!他紅腫著眼對我嘶吼——我他媽不能讓我媽失望!她養了我二十四年,孫子還沒抱到,卻要因我承受別人的指點嗎?你丫就不會為我想想!啊?
嗬,我怎麼不為你想?早知道你會結婚,當初你就不該來招惹我,我也不該和你一起墮入這無邊煉獄。你痛苦,我他媽能好受到哪去?要我看著你挽著別的女人走進婚姻的殿堂,要我看著別的女人為你生兒育女,要我看著你和別的女人共度此生,這對我來說難道不是折磨?我是自私,我想要的,全天下不過是一個平凡的你而已!
不過,我絕望的想,與其看著你痛苦,不如眼不見為淨!分手吧。平靜的聲音裏,聽不出波動,仿佛剛才的高聲爭執隻是錯覺。
你他媽說分手,就因為我要結婚就和我分手?那雙曾經愛撫過我無數遍的手,正死死的扼住我的喉,隻要他再堅持幾分鍾,我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徹底。這樣也好,因為缺氧而視野模糊的我混沌的想,死在你手裏何嚐不是種解脫?
久違的氧氣奔湧入我的肺部,我跌在地下大力咳嗽。如果你覺得分手對你我都好,我成全你!我他媽哪次忤逆過你的意?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見你一次上你一次!你給我記住,你他媽是我老婆,這輩子隻有我能上!漸行漸遠的背影就這樣慢慢濃縮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我的視網膜上。我狠狠的錘著堅硬的水泥路麵——你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那年初秋,我席卷著行李避難似的逃離了這個城市,他的婚禮定在國慶,我沒法頂著虛偽的笑容,在那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裏,對他說聲新婚快樂。我終究是個懦夫,我以為隻要我不看見他和她在一起,就可以自欺欺人我們隻是短暫分離。
七年,我在這個沿海城市打拚了七年。從開始的人生地不熟,受盡別人的白眼和欺侮到現在成了一座寫字樓裏的小白領,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還算不錯。
七年,我隻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通過電波和家裏人敘敘舊,可每次聽到阿雷的名字,還不等我媽說完我就急忙掛斷電話,我怕聽到他有小孩的消息,我怕聽到他現在很好的消息,我甚至惡毒的想,哪怕聽到他婚姻不幸福的消息也不錯,至少在我這慘淡的七年中,他也不好過。可我終究是個懦夫,我沒敢開口問他的近況,我在逃避。
三十二歲那年,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城市,七年,足以使一個城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足以使得一段感情,從轟轟烈烈到平淡如水甚至無法挽回。七年,我眯著眼睛看著隔壁那扇緊鎖的門,足以一戶人家搬離到我不知的某處地方。
回到家中,老媽嘮叨的話語無非就是那個話題——你長大了,事業也有起步了,應該想想結婚的事了。我好像懂得了當年阿雷的心境,也在心底嘲諷自己當初的幼稚可笑。以前看過那些矯情的言情小說,那句話讓我惡心——隻要有愛,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狗屁!我低聲咒罵,我和他那不算愛嗎?我們愛的不深,愛的不久嗎?可最後呢??我們還是沒在一起,他有了他的美滿家庭,我有了屬於我的平靜人生。我以為我這一生在經過那次波折後會一直風平浪靜,誰知道,還有一場驚濤駭浪等著來襲。
能在一個好幾十萬人口的城市裏,碰到雷子,這概率真他媽小得可憐,不過扯淡的是,我的確碰到他了。還碰到了——他的馬子。哦不,應該是他的老婆。老婆,我自嘲的想,果然男老婆不如女老婆好,我不能為你生孩子,我和你在一起隻會讓雙方家庭蒙羞,我隻會嘶吼著讓你給我滾。
別讓我再見到你,見你一次上你一次!你給我記住,你是我老婆,這輩子除了我不許別人上你!當年他的豪言壯語還回蕩在我耳邊,震耳欲聾。可是現在看著眼前那雙緊緊相握的手我笑得坦然。每個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有時我們以為隻要夠堅韌,就能與命運對抗。可我們再怎麼強韌,也不過是命運洪流中的一汪浮萍,被風吹到岸上或者永遠在水麵上繼續遊蕩,這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事。浮生若夢,是不是我現在醒來還會發現阿雷在我的臂彎中睡得安穩?隻是眼前這對璧人太過礙眼,生生的提醒著我他已經有伴了這個事實。
看你現在過得挺好的呀?我僵硬的堆起虛假的笑容說出這句爛俗的開場白。嗯。
家中父母也挺好的吧?嗯。
要不先這樣,我還有事先走了。回頭聯係啊!嗯。
嗯,嗯,嗯。原來他都不屑於我說話了,隻有這個回答式的鼻音敷衍著我,可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我還是覺得很高興。他更成熟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動不動就爆粗口的小男生,不再是當年那個蠻橫的抱著我說你是我老婆的小男生。他被這個現實的社會打磨了最初尖銳的棱角,成了一塊圓滑世故的棋子,遊弋在這腥風血雨中,如魚得水。
嘖嘖,看看,事業有成,家庭美滿,整個一成功男人的形象啊!也不知道當年是誰皺著眉頭對我說:打死我也不要穿西裝打領帶的,人模狗樣的什麼東西!如果我能穿越時空,真想把當年那個張狂的少年拎到現在這個緘默的成熟男人麵前,看看這個人模狗樣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我說回頭聯係,隻是我們早已在七年前就斷了聯係。當年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撥過去隻有一陣冗長的忙音,而那個陪我聊過整夜整夜的QQ頭像,也已經躲在黑名單裏不知所蹤。就算我想聯係,我該怎麼聯係!
如果那時我能回頭,就能看見那個剛過而立的男人以一種悲憫深情的目光,越過洶湧的人潮篤定的望著我,一如當年我那苦苦追尋的目光。
表哥,他是誰啊?阿雷旁邊的女孩好奇詢問,鬆開那汗濕的手,他淡然地說:那是我老婆。你老婆?女孩大驚失色,當年你悔婚,差點被掃地出門,就是因為他?!沉重而緩慢的點頭肯定了女孩的揣測。隻是······望著神色恍惚的表哥,她不敢繼續追問:為什麼你們會分開?仿佛為了回答她什麼,雷子指著遠處那個絕然離去的背影——你以為的愛情,在現實麵前隻是狗屁!
我步履沉重的走進這個小公園,依稀想起了小時候和阿雷到這裏來拈花惹草的日子。那姹紫嫣紅,猶如昨日。暮春時節大部分的花都凋謝了,唯有角落裏的那零星慘白,在綠葉的襯托下更加單薄黯然。
荼蘼開盡花事了,而我的愛情,在極盡絢麗之後,也逃不過凋零的結局。曾心花怒放,卻開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