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八章 已是千年蹤跡千年心 (6)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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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這封信找個下人,幫我送至歐陽府,這信封裏的石頭,千萬不要弄丟了。”
    “是,少爺。”
    接過信,管家就欲退下,慕容珮猶豫片刻,道:“你再去幫我取壺酒來。”
    “少爺,您這是…?”
    “隻管拿來便是。”
    今夜,慕容珮的信總算是寫好了,胸口也不再發熱刺痛,隻有那個萬字印留了下來。夜夜沐浴,他總會望著那個萬字印出神良久,偶爾也會用指腹輕輕撫過,感受到皮肉凹凸起伏,像他的心緒一般,無法平靜。
    從身負這個印記至今,已匆匆過了兩日。而這兩日薛寒都沒有出現,慕容珮去過雙棲樓,去過北郊,卻都遍尋不得他的身影。他知道若非薛寒主動現身,他是找不到他的。但慕容珮心中對這個印記的和那個幻象的疑惑,卻與日俱增。
    今日早些時候,慕容珮依舊困於無法完成寫給歐陽容苛的書信,提筆又寫至紫英石一事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拿出了紫英石,猶疑再三,終是下了決心,傳至了瑤池。
    然而,文瑤長老的一席話,看似解了他心頭大惑,但實則卻是更加擾亂了他的心緒。
    世有奇術,謂之移宮換羽。
    人界知此術者,寥寥無幾,而能施行此術者,在人界,恐隻得仙瑤派掌門一人。隻因此術與起死回生術頗為相似,均需打破六道之法、五行之律。施術者不僅會耗費數十年之修行,更會背負逆天而行的罪責。雖不知究竟會如何應驗,但逆天行事終有遣…
    此術說是術法,但實則更像是一個契約,兩兩締結。施術者耗數十年之功,強行打通兩人八門之中的三門,分別是傷門、驚門和死門。傷門屬木,主傷殘損耗,屬六害之門,位於人之生門以下,軀幹正中。驚門屬金,主創傷驚恐,屬凶門之一,位於景門以下,軀體最末。死門屬土,主生死大事,刑戮爭戰,位於心髒。
    此術一施,二人凶門強行開啟,並單行相通。由此,施術者方可最大限度的代受術者,受禍亂死傷。即是說,受術者身上所遭受的每一處傷害,都會相應的出現在施術者身上。而真正折損精血、傷筋動骨的是後者,受術者不過都是些皮外傷,很快便會複原。從此之後,受術者再不傷及筋骨內髒,全數由施術者代受,甚至可以代其一死!
    凡施行過移宮換羽之人,死門上,都會出現萬字印。施術者,為右旋順向萬字印,受術者,為左旋逆向萬字印。而且一旦施術,便無法可解。此術之效,唯有待到施術者自行死亡,或代為一死後,方才作罷。
    移宮換羽,本為禁術。人之種種劫難,本是因果循環,更是在劫難逃,一切均命有定數。以術法之力,以修行之功,強行承擔他人應受劫數,古往今來,都不得善終。施術者,因逆天而行,多或死或殘;而受術者,因劫數未滿,多增生他難,或孤或寡。
    “少爺,酒來了。”
    管家的突然到訪,打斷了慕容珮的思緒,他沒有答話,隻指了指桌案,管家便會意的放下了酒壺,退下了。
    管家剛一離開,慕容珮便拎著酒壺出了府,緩緩步向北郊。
    他不確定今夜能否見到薛寒,但盡管如此,他依舊要前去一尋。
    文瑤長老的話,始終不斷地在他的耳邊響起,和他胸前的萬字印一樣,成為了一個咒語,將他的思緒徹底地禁錮其中。
    慕容珮辭別文瑤長老時,長老曾言:“慕容公子此去地界,凶險萬分,他日薛少俠有言,要護慕容公子周全。但貧道沒想到…他竟會做到這一步。”
    沒想到…文瑤沒有想到,慕容珮也沒有想到,恐怕就連薛寒自己…都未曾想到…未曾想到,他竟會和上一任鸑鷟一樣,與人共施移宮換羽之術…
    與文瑤長老的一番談話,讓慕容更加確信,自己夢中所見,應真的是有發生過,應真的是他人之記憶。此次夢中的那男人,可能便是上一任鸑鷟了,而彼時彼刻的慕容珮…恐怕便是當年的薛寒…
    雖不知到底是何年何月,又到底身在何處,又為何兀自奔逃,又為何不住落淚…但那時薛寒的無助、恐慌、甚至是絕望之情,他都感同身受,不,不是感同身受那麼簡單,而是…那段記憶,他與他一起,再次徹徹底底地曆經了一遍。
    與他一同在漫天戰火中無助狂奔,與他一同在斷壁殘垣後瑟瑟發抖,更與他一同堅定信念,手持匕首,重新站了起來…
    那一刻,他就是他。
    今夜無月,唯有風起。
    慕容珮坐在溪邊的草地上,望著溪水潺潺,靜候著薛寒的到來。
    久等不至,慕容珮索性自己掀開了酒壺蓋,剛飲一口,便覺頭暈目眩,他手中的酒壺猛然掉落了,酒灑得遍地都是。夜風驟然停止了,不,不僅僅是夜風,周遭的景致似乎都全數靜止了一般。夜風不起,溪水不流,燕雀不啼,一切都靜止了,時間、空間似是都停住了!
    慕容珮掙紮著想試圖站起來,但不料身體竟如石塊般僵硬,不聽使喚。而他亦越發頭暈,覺得似乎整個天空都在向他壓了下來…一瞬間襲來的天旋地轉之感,讓他胃裏一陣翻騰,但他動彈不得,他甚至連嘔吐都做不到。
    突然間,他身下出現了一個巨型光陣,在黑夜中泛著柔和白光,慕容珮感到身體在一點一點地下陷,而自己卻頭暈難耐,無法挪動分毫。
    地表變得如沼澤般,柔軟泥濘,勢預生生將他吞噬。而暈眩的感覺亦越發強烈,勢如破竹般一點一點地擊潰了他腦海中僅剩的理智…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慕容珮似乎在一片恍惚中,看到了薛寒的身影,他似乎終於出現了,他就站在溪流對岸,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融入了大地之中…
    那麵無表情的麵容,似是和他們初逢時,一樣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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