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住韓亦昕，秦殤低下頭認真地看著韓亦昕的臉，不過一時起興做的決定，沒想到竟能得到如此好的效果，心情大好：“真乃絕色也！”
    韓亦昕沉默，除了沉默，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做什麼。
    被秦殤橫抱起來，韓亦昕本能抗拒著掙了掙，理智回籠，放棄了掙紮。
    想著終於不可避免地要被這人帶出去見人，韓亦昕將頭埋入秦殤的胸口，不是突然轉性，而是想借助秦殤的身體擋住別人的目光——臉埋了起來，別人就看不到這不男不女的臉了，再不濟，自己至少可以不用看到別人看自己的眼神。
    韓亦昕的那點小心思秦殤怎麼會不知道，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韓亦昕這麼依靠自己模樣，秦殤心底最深的地方竟然柔軟了起來，要說出口的強硬的話就這麼吞入腹中。
    抱著韓亦昕上馬，兩人同乘一騎向東市行去。
    因為韓亦昕著的是長裙，不得不側跨而坐，被秦殤圈在懷裏，這種姿勢讓韓亦昕更加窘迫。
    一邊是渾身不自在地想離這人更遠，一邊是怕被人看到自己模樣而將秦殤抱得更緊，韓亦昕的頭始終低低地埋在秦殤的胸口，不管有多好奇古代集市到底是什麼樣兒的，都不敢抬頭看一眼。
    看著高頭大馬、俊男美女，雖然美女因為害羞不肯露臉，但路過的行人依舊無不或側目、或回頭，間或有議論什麼“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的，有聲音稍微大一點的傳到韓亦昕的耳裏，聽得他雙手捏得死緊，好在指甲被侍女們修剪整齊了，否則，又要在手心裏摳出幾個血窟窿來。
    “小寒，”又是那種帶著虛假寵溺、刻意低沉的聲音，“這麼多年在‘家’裏沒出過門，難得機會，也不珍惜著看看這外麵的世界？”
    韓亦昕低著頭搖頭，不發一言，抱著秦殤的手更緊。
    “一會兒就要到了，這麼靠著我，不怕老情人見了後不給好臉色？”不知道為什麼，秦殤很喜歡韓亦昕現在這個樣子。非常喜歡！
    “我沒有情人！”最聽不得別人“情人情人”地說著，不管多少遍，韓亦昕都會出口反駁，就算陷入這般難堪的地步，韓亦昕也不忘出聲否定，隻是聲音很小，聽起來有些像……情人間的鬧脾氣。
    秦殤低笑，一手控韁，一手阪過韓亦昕的下巴，低下頭，竟在鬧市裏坐在馬上吻了下來。
    秦殤的吻永遠是溫柔的，可這溫柔卻帶著不容抗拒地霸道，緩慢地席卷過韓亦昕口腔裏的每一分每一寸，卷著他的舌頭輕輕地用牙齒啃噬。
    韓亦昕在這長吻中連呼吸都忘了，緊繃的身體漸軟，睜大了眼睛看著秦殤被放大的臉部特寫，無事可幹，竟開始數著他的眉毛有多少根來。周圍的聲音在這個吻中消失，耳朵裏隻有因為胸腔的空氣漸少而產生的耳鳴。
    秦殤含笑從韓亦昕口中退出：“以前吻你也沒見你這麼呆傻地連呼吸都忘了。”
    韓亦昕回神，拚命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臉“騰”地赤紅，周圍的聲音在這時才傳入耳裏，起哄聲、口哨聲與鼓掌聲，此起彼伏，當然還有終於看見美人正臉後的讚歎聲。
    “害羞了？”秦殤繼續驅策著馬兒往前走，低聲問繼續縮頭烏龜狀的韓亦昕。
    “害羞你妹！”韓亦昕惡狠狠地低聲回著。
    好吧，要我們的韓亦昕童鞋委曲求全、低三下四果然是不切實際的，於是一句粗口又蹦躂了出來，好在我們的皇子殿下並不知道所謂的“你妹”是什麼意思。
    又是你妹？
    秦殤挑眉，他家的小九？
    小寒在暗示什麼？
    在折柳軒二樓，憑欄看著街上熱鬧的公子哥兒“唰”地打開折扇，輕搖了搖，嘴角勾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側頭看著正為他煮著茶的少年：“三皇子還真愛出風頭。”
    少年抬頭，眉眼之間竟與韓亦昕有七八分相似：“好熱鬧的喝彩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穿著華貴的公子又將視線放到秦殤身上，確切地說是放到那姑娘的身上，可惜不管怎麼看都隻看到一個背影，“在我家那兒這倒是常事，沒想在這兒不但沒有人斥責不合禮數，反倒有那麼多人為之鼓掌，看來，是我對古人曲解了。”
    “殿下又在說怪話了，您家不就是宮裏麼？眾所周知宮裏的禮數最多，還沒聽過有什麼禮數是民間比宮裏還足的呢！”
    公子哥兒歎了口氣，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半天，才吐出三個字：“你不懂。”
    “是啊！”少年站了起來，走到公子哥兒的身後，從後麵環住那公子哥兒看著樓下的熱鬧場麵，“小羽從來就不懂殿下，殿下對小羽來說就像天一樣遙不可及。從前不懂，自從殿下墜馬後小羽就更不懂了，不過……就算不懂，小羽也要跟著殿下，一輩子……”
    公子哥兒有些不舒服地掙脫了少年的環抱，不自在地退了兩步，才道：“以前的太子死了，我……”
    少年見公子哥兒拒絕自己，雙眼含淚，泫然欲泣：“不過是失憶了，我願意等，等你回憶起以前的一切。不，你想不起來也沒關係，隻要現在，隻要從現在開始就好，小羽……”
    公子哥兒頭疼地邊用雙手揉著太陽穴邊往屋裏退，帶著點無力地低吼著：“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老子要怎麼說你才明白！回不來了，什麼都回不來了！後悔都沒用！”
    嗯？秦嶽的聲音？為什麼會突然聽到秦嶽的聲音？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韓亦昕詫異地抬頭四顧，周圍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和朵花兒一樣，可都無疑是陌生的，一張張陌生的臉晃得眼暈，讓他連自己正穿著女裝都忘了。
    神經衰弱了吧？可能是……出現幻覺了！
    該死，怎麼會想起那禽獸？出現幻覺也應該像今早一樣想到許魷魚啊……
    觀察著韓亦昕的神情轉變——驚訝，欣喜，失望，憤恨，頹喪……轉瞬間就變了一種又一種。
    是看到了什麼嗎？順著韓亦昕的目光環顧了一圈，秦殤的視線定格在一臉驚訝的少年臉上。
    嘴角勾起一個森冷的弧度，秦殤冷哼，提韁勒馬，毫無預警地抱著韓亦昕下馬。
    折柳軒樓頭的少年初看到那翠綠衣裳的“姑娘”時就渾身一震，不會錯，絕對不會錯，就算化成灰也不會錯。
    那是……他的哥哥，曾經名動江湖的後起之秀、少年英雄——名劍門門主！
    扶在欄杆上的手不受控製地將欄杆掐得死緊，指甲都掐進了木質的欄杆裏去恨不得將這木欄杆就地粉碎，指節上泛著烏青，少年卻像是渾然不知痛似地繼續著自殘的行為。
    見秦殤下馬有意向這邊走來，少年才像是回過神來，鬆了手急急地向屋內走去，拉著端著茶品茶的公子哥兒的手臂就走。
    絕對不能讓太子與大哥碰麵。絕對！
    “怎麼了？”公子哥兒被拉得一個踉蹌。
    “未時了，殿下不是讓小羽記得提醒您別忘了回宮的時辰麼？小羽該死，竟然忘記了這事兒……”
    聽到這裏，公子哥兒一拍腦袋：“三皇子這麼一鬧都忘了時間了，快，回去晚了，某些人又該在這事上做文章了。”說著就急急地下樓而去。
    秦殤抱著韓亦昕剛一踏入折柳軒，茶館掌櫃的就迎了出來，噓寒問暖地招呼著，秦殤皺眉瞪了掌櫃的一眼，徑直上樓而去，等到了二樓，臨街的那間雅室內早就沒有半個人影。
    “人呢？”秦殤的聲音雖然平靜，可與秦殤相處久了的韓亦昕硬是聞到了絲絲的火藥味。
    緊隨其後的掌櫃的喘平了氣才道：“原來公子是來找人的啊！也不早說，問我就好了，這麼急匆匆……”
    “我問你人呢？”秦殤出聲打斷掌櫃的囉嗦，依舊是平平淡淡的聲音。這回，連掌櫃的也覺得不對勁起來。
    “走……走了，前一腳剛走。”
    “我打門外進來，怎麼沒看到他們出去？”
    “他們……他們是從後院進來的，自然是從後院走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凶神，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靜默了半響，秦殤躬身放韓亦昕坐下，看也不看茶館的掌櫃，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深怕一個不慎惹怒了這位爺，掌櫃的趕忙退出了雅室，還乖巧地將門闔上。
    等雅室中隻剩下他們兩人，秦殤才在韓亦昕身側的座位坐下：“什麼時候傳的訊？”
    韓亦昕被問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著秦殤，不知道該回答他什麼。
    “別裝蒜。”秦殤垂眼、撥著爐火。
    “裝蒜？”韓亦昕無語問青天，這瘋子又要發什麼瘋啊？
    “哼……”秦殤冷笑，“不過今個的目的也算達到一半了，大哥見沒見到你的絕世之姿我是不知道，不過，你親愛的弟弟確實是見到了。”
    對於弟弟，韓亦昕始終沒什麼感情。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與街上那群看笑話的有什麼不一樣。
    腦子短路的韓美人完全忘了大街上的大叔大嬸、路人甲乙丙丁與他那陌生人般的弟弟最大的不同是後者才是他真正應該害怕的圍觀群眾，畢竟無辜的路人甲乙丙丁是不知道韓美人是男人的，笑得那麼大聲也不是嘲笑，而是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