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夢生卷(上)  【七】他是我的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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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到江陽殿,韓亦昕就聽到不小的絲竹管樂的聲音,還有眾人談笑的笑聲。
    等韓亦昕走到江陽殿門口的時候,才發現裏麵坐著不少人,三皇子坐在主位上,兩邊分別擺著三張長桌,長桌之後是穿著華貴的公子哥兒,那些個公子哥兒身旁不是貌美如花的美人,便是長相不凡的少年,竟是個個都是左擁右抱。
    韓亦昕環顧了一圈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左手邊最末的末座。
    那張桌子上如其它桌子一樣擺放了精致的菜肴,座位卻是空空的,韓亦昕心裏思考著那是不是自己的位子,可轉念想到秦殤不可能會好心地給他安排位子,便隻好安安靜靜地站在大殿門口。
    大殿中的舞娘跳著西域風格的舞蹈,柔嫩的腰身和靈活的手臂如蛇一般舞動,韓亦昕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她們的舞蹈雖美,但對於看慣了二十一世紀各種各樣的舞姿的韓亦昕來說,卻是顯得單調了些。
    突然,領舞的舞娘跳著跳著便跳到了韓亦昕的身邊,繞著韓亦昕不停地轉著圈兒,韓亦昕被迫被舞娘帶入了大殿的中央,引得周圍笑作一團的公子們都噤了聲,人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舞娘與韓亦昕。
    韓亦昕不顧周圍圍著他的舞女和眾公子哥兒看好戲般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一別近兩個月的秦殤。
    秦殤一手支著下顎,饒有興致地與韓亦昕對視著,臉上又掛上了似笑非笑的狐狸臉。
    韓亦昕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早先受過的刑罰似乎忘得一幹二淨,不怕死的、硬撐著就是不挪開與秦殤對視的視線。
    絲竹聲停了,舞女們都停了下來,那領舞的少女卻在最後的時候伸出一隻手臂勾住韓亦昕的頸脖,一隻腳纏住韓亦昕的腿,整個人吊掛在韓亦昕的身上,另一隻手張開,笑盈盈地環顧四周,眾人紛紛鼓掌,隻有秦殤一人似笑非笑地飲著杯中之酒。
    隔著酒杯,韓亦昕注意到秦殤眼裏的寒光,瞬間就覺得脊背生寒。
    等秦殤放下酒杯,他眼裏的寒光沒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沒了,直讓韓亦昕覺得方才是自己眼花了。
    秦殤斂去所有的神情,淡漠地勾起嘴角,韓亦昕看著那微勾的嘴角,明知道秦殤沒有說話,可耳邊卻仿佛聽見了那人“哼”的聲音。
    大殿之上,的確有人“哼”了出聲,不過不是秦殤所發出的,而是掛在韓亦昕身上的少女。
    那少女見韓亦昕無趣,憤憤地“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座的所有人聽到。
    聽到那少女不滿的抱怨聲,那些個貴公子便哄笑起來。
    秦殤又是唯一一個特立獨行的,沒有笑。
    等大夥兒笑得差不多了,秦殤才擺出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問:“是誰惹我們的小九生氣了?”
    韓亦昕身旁的女人更大聲地“哼”了一聲後,甩著袖子便坐到了那張空了的桌子之後,立時就有兩個長得乖巧的少年走到她身邊為他斟酒布菜。
    那女人右座旁的華貴男子看了韓亦昕一眼,便輕笑著說:“當然是堂上立著的人惹怒了咱們家的小九咯!可惜,這人是三哥心尖上的肉。看看,連下跪行禮這基本的規矩都廢了,我看啊,小九這次是別想三哥幫你出氣咯!”
    “哼!”小九也就是九公主秦依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怒瞪著主位上的秦殤,“三哥重色輕妹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不用某人多嘴。”
    韓亦昕聽他們的對話,立時明白了,坐在堂上的,竟然都是秦殤的兄弟,不禁有些好奇,他把自己叫來是什麼意思。
    “小寒……”
    秦殤的聲音一出,整個大殿便安靜了,韓亦昕更是全身緊繃地看著秦殤。
    “惹惱了我們家的小九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呀!”秦殤的聲音聽起來溫柔過了頭,反倒更顯得話裏的寒意刺骨,“方才小七說你竟然連基本的禮儀都忘了,那……”
    七皇子秦懷見氣氛驟冷,趕緊出來打圓場:“我方才不過說著玩玩的。”
    “七弟……”秦殤的話音拖得很長,“我在管教我們家的小寵物,這你也要插一手?”
    秦懷便不再做聲,環顧四周,其他的兄弟們卻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的人甚至是一臉期待地等著看這一場好戲。
    “方才說到哪裏了?”秦殤冷冷地看著韓亦昕。
    秦懷立時接到:“說到……”
    還沒說出第三個字,秦殤便加重了語氣再喊了一聲:“七弟……”
    韓亦昕心底冷笑,麵上卻是平靜如常:“說我把基本的禮儀都忘了。”
    “嗯,不但忘了,還忘得很徹底,”秦殤眯起了眼睛,“是誰準許你自稱‘我’了?”
    想起秦殤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自稱“奴家”,韓亦昕的麵色瞬間蒼白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怒的,整個身體都在輕微地顫抖,拳頭更是被他捏得死緊。
    “好好的一場酒宴,何苦掃了大家的興致?”秦殤右手邊第一位公子出聲,聲音低沉,說話的語氣也透著沉穩。
    “九妹正在氣頭上呢,我隻是幫她出口氣罷了。”秦殤說得極其無辜。
    “不氣了,小九不氣了。”秦依立時開口,深怕秦殤做出什麼恐怖的事兒來一樣。
    三哥的表情很恐怖,要是知道後果是這樣,打死她她也不會說出那些話。
    秦殤眼睛微眯:“可我突然覺得七弟說得對。人啊,還是要懂得些禮貌才行。燕三……”
    燕三是三皇子府裏的大管家,下人們都稱他“燕三叔”,能直喚他名字的這天下絕對不超過三人,而秦殤卻是其中最有資格的。
    燕三之所以能成為三皇子府的總管,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能看懂主子的心意,就像現在,燕三聽到秦殤的叫喚,立時便吩咐著王府裏的侍衛去準備什麼。
    燕三看著侍衛下去了,才恭敬地躬身:“燕三已經吩咐下去了。”
    當兩個侍衛將滿是鐵釘的釘板抬到大殿上的時候,所有的皇子們都變了臉色,秦依更是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韓亦昕冷漠地看著侍衛們忙碌。
    嗬……他就知道秦殤叫他來就從來沒有什麼好事,果然……
    “平地不願跪的話,那麼,小寒……韓大爺,請吧!”秦殤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韓亦昕看著自己腳前冒著寒光的鐵釘——若是這麼跪下去,自己的一雙腿就算不廢,也至少要養個幾個月。
    韓亦昕猶豫地看著那尖銳的凶器,如石像一般一動不動。
    突然小腿被人一踢,膝蓋一彎,人便直直地跪了下去,為保持平衡,出於身體的本能,雙手也撲到了鐵釘上,韓亦昕疼得“啊”地便要彈跳而起,卻被身後的侍衛一左一右按住肩背,一時冷汗涔涔而下。
    侍衛壓住韓亦昕的力道讓鐵釘一點一點地深入,釘板上的鮮血已彙成了小河,在座的皇子還好,最年幼的九公主看著那鮮紅的小溪,竟不顧形象地幹嘔了起來。
    韓亦昕跪下來後,秦殤卻不再看他,笑盈盈地環顧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們,以溫柔的語氣問:“怎麼不吃了?是嫌我府裏的飯菜不夠香麼?”
    見眾人還是不動筷子,秦殤依舊笑意不減:“不過是個小插曲,別管那不知禮數的下人。七弟,方才就你最多話,這會兒怎麼不吃也不說了呢?”
    “我……”秦懷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疼得厲害,隻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得道:“小弟身體不適,先行告辭。”
    秦懷起了個頭,大家便都立了起來,秦依走得最快,等所有人都走了,秦殤才發現,他的四弟也就是方才話音低沉的人還坐在桌案後,除了四弟,他的八弟秦夙竟然也還端坐在席位上。
    秦殤自斟了一杯酒,遙遙地敬兩位一杯:“來,他們走了,咱們繼續。”
    四皇子秦楠飲下杯中的酒,看著被侍衛壓住還在不斷下沉的韓亦昕,微微搖頭:“三哥此番,是因為複仇還是想要試探誰呢?”
    秦殤把玩著空了的酒杯,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白玉杯:“四弟應該知道,我做事,從來都是一時興趣的。”
    “難道不是麼?”秦楠低歎了一口氣。
    等了半天不見秦殤接話,秦楠微微搖頭,利落地說了聲“告辭”便拂袖而去。
    等秦楠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秦殤才朗聲說了句:“四弟把我想得太複雜了。”
    秦楠腳步不停,淡淡的聲音從外麵飄了進來:“但願如此。”
    秦殤定定地看著殿中唯一的客人,瞳孔微縮:“你想說什麼呢?”
    八皇子秦夙咂巴了一下嘴巴,望著還在血流不止的韓亦昕:“我隻是想請求三哥將這人送給小弟。三哥既然不喜歡,不如讓小弟幫你好好地教訓教訓。”
    “燕三,”秦殤又喊了一句燕三,等燕三出現在大殿中央的時候,秦殤看也不看他們地自斟自飲,“送客。”
    秦夙立時臉色一變:“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殤連眼睛都不抬一下:“我乏了,八弟還有什麼疑問麼?”
    “那……那……”秦夙指著跪在釘板上、被汗與血浸濕的某人,“他呢?”
    “他……當然是我的人啊!”秦殤繼續漫不經心地自斟自飲。
    “可……三哥……我……”
    “燕三!”秦殤不耐煩地加重了語氣。
    “八皇子,請!”燕三走到秦夙身旁,大手一揮,做了個“請”的姿勢。
    秦夙最後再看了一眼韓亦昕,眼中飽含掠奪的寒光,終究還是忌憚三哥的權威,一甩袖子大步跨出大殿。
    秦殤掃視了一眼跪坐在堂下瑟瑟發抖的眾人,略帶疲憊地道:“散了吧!”
    此話一出,那些侍女、侍童便像得了特赦令似的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堂,方才還熱熱鬧鬧,此時隻剩下秦殤、燕三、韓亦昕與按著韓亦昕的兩個侍衛。
    韓亦昕咬著唇角強忍著疼痛,手已麻木了,膝蓋和小腿處傳來的痛感卻還是那樣的清晰,讓韓亦昕有些精神恍惚。
    “算了!”秦殤揮了揮手,那兩個侍衛立時便鬆了手,眼見韓亦昕便要整個人都倒在了釘板上,也不見燕三什麼動作,竟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伸手攔住了韓亦昕倒下的去勢。
    兩個侍衛驚得臉色發白,齊齊下跪:“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秦殤看了一眼眼神迷離的韓亦昕,見燕三已將他抱了起來,看也不看那兩個侍衛,平聲地說出了懲罰,“五百鞭子還是去西北同州,你們倆自己選!”
    兩個侍衛誠惶誠恐地領命,皆心照不宣地選擇回去收拾行李。
    雖說同州戰亂連年,但至少有一線生機,總比今夜就到閻王爺那兒報到的好。
    秦殤看著被燕三橫抱著已接近昏迷的韓亦昕,從座位上走了下來,等走到燕三身旁的時候,以手輕柔地撫摸著韓亦昕被汗沾濕的鬢發,順著鬢發,撫上了韓亦昕毫無血色的麵頰,此時,韓亦昕的麵頰冰涼,竟與他手上的冰涼有得一拚。
    “主子,太子會有所動作麼?”
    “不知道。”秦殤似乎真的累極了,微微閉上眼睛養了會兒神後,才睜開眼睛,“玩失憶?還嫩著呢。”
    燕三不置可否。
    在皇後要殺絕太子府所有侍童的時候,失憶了的太子殿下竟然拚著性命唯獨留住了韓羽昕,而韓羽昕,便是韓亦昕唯一的弟弟,也是拿來製肘韓亦昕的唯一脈門。
    他的那個大哥在他折磨韓亦昕後不惜冒著損失手下猛將的危險給他送藥,如今聽聞他放了韓亦昕,便同他玩起了失憶。
    他的好大哥啊,究竟是想救自己手裏的這個人呢還是真地想要殺了這個人?
    換一種說法,他的大哥到底是愛著這個人還是恨著這個人呢?而韓羽昕在他們之間又在扮演著什麼角色?
    秦殤冷哼一聲,瞥了眼合上雙眼的韓亦昕,此時此刻,他非常想知道太子若是見到韓亦昕此時的模樣,究竟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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