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哥，這個孩子怎麼辦？”大北有些難為情的看著古嚴懷中早已熟睡的孩子，稚嫩的臉上還帶著淚痕。誰知道林安然還有個兒子啊，這才幾年啊？他就有了兒子，居然還敢堂而皇之的帶在身邊？就算自己想死也不能拉著孩子一起啊。呸！
    古嚴目視前方，不知道在思索什麼。遠方的天際已經顯出白露，昭示新的一天的到來。良久，古嚴堅定有力的回答：“他，就是我的兒子。”
    大北瞪大眼睛看著古嚴，詫異的說：“嚴哥，你……你，不可以啊，他是林安然的孩子，你覺得上頭會同意嗎？何況我們這次行動根本就沒有聽他們的指揮！”如果嚴哥真的這樣做了，後果非同小可啊！不論怎樣，不能就這樣毀了他的大好前途，不可以……
    古嚴低下頭看著懷中睡得安詳的孩子，衣服上依舊帶著血跡，顯得有些狼狽。
    目光逐漸變得柔和，心中默念：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古嚴的孩子。
    “他是我的兒子，誰都不能改變。”
    也許，一切都早已被上天安排好，而我們，隻能默默承受。雖然不能補償你一個完好的爸爸，但是……
    大北在一旁看著，認識嚴哥好些年了，他一直都是冷清的一張臉。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張嚴峻的臉上也可以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既然你不忍，那就我來幫你吧。我知道你的夢想就是能夠穿上這身警服一直到死。我還記得你在剛觸碰到那身衣服時開懷的笑，那是第一次，我看見你笑的那樣自在。而現在，這個一開始就汙濁不堪的孩子，會毀掉你，毀掉你的夢想，毀掉你堅強的活下去的信仰……
    我不能容忍，也不允許！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幫你。因為，古嚴，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神。我，永遠的，信仰。
    所以，你不能倒下，也不可以離開……
    警察署內。
    陽光透過枝椏間的縫隙，穿透進屋內。到達屋內的光線，因樹枝的阻攔，早已變得斑駁。
    “你究竟在想什麼？事情的嚴重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功是功，過是過，你別說你不知道！”
    古嚴漠以閑暇的看著那個氣急敗壞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隻要那個孩子。”
    冷清的話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古嚴！”
    袁飛飛恨恨的看著那個依舊漠不在意的男人。我的話，你都沒有聽到嗎？居然熟視無睹？
    古嚴閉上眼睛，揉了揉眉頭。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膚上打下一小片陰影。
    “飛飛，幫我。”不加掩飾的疲憊。
    讓袁飛飛愣住，這個男人居然在求她？不可一世的古嚴居然，在求她？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很高興，因為他們一向都是競爭對手。可是，為什麼，這個時候，我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句話！
    她寧願他像往常一樣橫行跋扈也不想看到他露出脆弱啊。
    “飛飛，我隻要他。怎樣都好，我隻要他。”
    平平淡淡的語氣，像是平日裏聊天一樣的語氣。
    袁飛飛目視著那個男人離開。依舊頎長的身影，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蕭瑟。
    真的隻要那個孩子嗎？縱使你會脫下你最愛的那身警裝？
    無力的撐住身旁的桌子，感覺眼眶有些發熱，熱熱的感覺，很陌生。良久，袁飛飛拿起桌上的電話。
    “孩子，你的。是否留下，隨你了。”
    發完信息，袁飛飛隨手把手機扔在一邊。
    花了一周的時間，上頭終於舍得鬆口。
    可是，她懂古嚴的驕傲。所以，她知道古嚴一定不會留下。縱使知道結果，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小小的期盼一下。期盼，他，會留下。
    深呼一口氣，古嚴再一次打量這個地方，這是他選擇的地方。
    雖然遠離城市中心，但是很寂靜。門前的空地也很大。他們經常在這裏吃燒烤，在夜裏放煙火……
    依然記得剛來到這時，大北，Adrian，靜馨他們嫌棄的模樣。可是，後來他們依然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像是一家人一樣的生活。所以，他也不舍。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三年多了……
    抬起腳，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嚴哥……”靜馨雙眼紅腫的看著麵前這個依然傲氣的男人。她也想堅強，可是她做不到。
    “沒事，不是好好的嗎，上頭也沒責怪我們私自行動。”
    “可是，嚴哥，你一定要離開嗎？”
    伸手摟住這個嬌弱的女孩子，“靜馨，這就是代價。你要記住，在這個世上，每一樣東西的獲得都是用其他東西換來的。人生，就是一場等價交換。”
    “嚴哥……”靜馨沒有說話，隻是不再控製自己的情緒。任由眼淚沾濕這個人的衣領。
    安撫了靜馨，古嚴走進去，自己位子上的東西依舊擺好放在那裏。轉過身，目光四處搜尋著，果不其然，在那個角落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Adrian，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吧。”
    “嚴哥，飛飛姐說，你可以留下的……”Adrian從角落裏站起來，走到古嚴身邊，小聲的說著。他看到了袁飛飛發來的簡訊，知道上頭已經從輕處理這件事情了，可是，為什麼嚴隊還是要離開？
    “Adrian，這是我的選擇。做錯事，總要付出代價的。”古嚴說著，自己動手收拾起來。
    “嚴哥，你沒錯啊。”聲音有些哽咽，Adrian說著，希望這樣這個男人就不會離開。
    “等大北他們回來，替我說聲抱歉吧。”古嚴看著Adrian，這個孩子，依舊那麼單純。有些歎息的撫著他的頭，“以後別再任性了，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Adrian點點頭，“嗯……”
    古嚴看著這兩個哭成淚人的孩子，明白了大北不願意和他一起來的原因。
    他們已經做了警察好多年了，什麼樣的生離死別沒見過？
    可是這兩個孩子不同，他們才剛剛接觸這裏沒多久，從一開始就一直和古嚴一起，甚至天真的想過永遠都和嚴哥一起。對他有太多的依賴。
    沒有再多說什麼，多說無益，隻怕再說下去，自己這顆剛硬起來的心也要軟下去了。
    打電話給大北，還是沒能聯係上他。
    把手機扔在一旁，古嚴朝臥室走去。也許，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會想明白的。
    他和大北是老搭檔了，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總是不對盤，互看不順眼。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古嚴忘記了究竟和大北搭檔多少年了，但是印象中好像每次任務。他們都會一起。
    他自己就是個孤兒，從小生活在福利院。所以那其中究竟有多少辛酸多少折磨，他比誰都清楚。他不希望那個孩子重蹈覆轍，因為他的緣故而到那個讓人不免難過的地方。所以，這一次他希望大北能夠理解他的決定。
    自嘲的笑笑，古嚴輕輕推開臥室的門。
    床上的孩子不知道何時醒的，蹲坐在床邊，目光漂浮不定。
    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依舊坐在那裏，安靜的就像一個洋娃娃。
    古嚴仔細認真的看著這個孩子，早就洗去身上的汙漬，沒有原先那些已經變得恐怖的鮮紅。肉肉的臉蛋兒，白嫩嫩的皮膚。看上去，林安然很寶貝這個兒子。
    隻是，原本應該充滿無憂和歡樂的大大的眼睛變得木訥。空洞的瞳孔讓人忍不住心疼。
    把孩子抱到自己懷中，古嚴輕輕拍撫孩子的背，無聲的安慰。
    “還不確定你是否也喜歡氣球路邊常常在發的那種我和你約好，養隻黏人的小貓和一隻大的，溫柔的狗狗……”
    古嚴輕聲哼著，他不記得這是什麼歌，也不記得是何時聽過。隻是，記得這個調調。像是本身就存在腦海中一樣。
    他很少唱歌，也記不住那些歌詞。太繁瑣。
    感覺到懷中的孩子有一點反應，古嚴立刻低下頭。
    驀然，撞進一雙大大的充滿恐懼的眼睛。
    孩子的眼眶中浸滿淚水，似乎隻要一動，那些淚水就會噴湧而出。
    “爸爸……都是紅色的……爸爸……”
    “爸爸……我們還在做遊戲……爸爸……爸爸……”
    ……
    如同受傷的小獸在痛苦的呻吟。
    古嚴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感覺到他胸前的滾燙。
    “爸爸還在，爸爸隻是睡著了，爸爸一直在和你做遊戲，爸爸……”
    嘴中無意識的低喃，像是在安慰孩子，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第一次，古嚴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總是覺得口幹舌燥，總是覺得心中揣揣不安……
    “爸爸……”
    所有的眼淚似乎一次流幹。如果真的可以，那就一次流幹最好。那樣，以後我就不會再哭泣。
    從懵懂無知到一夜間長大。
    對於這個孩子，古嚴覺得愧疚，但更多的，是心疼。
    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觸碰那些肮髒，觸碰那些人世間的冷漠。你，隻要好好的安全的生活在我的身邊，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就好。
    你要忘記從前，忘記那些不堪。忘記曾經的傷痛。
    我會讓你感覺到幸福，感覺到世上的每一份感動，每一份溫馨。
    扶著懷中的孩子，緊緊鎖住他清澈的眼睛。
    古嚴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叫古笑年。”
    古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