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蝕骨香 楔子•;聚散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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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年光景;
黑暗中穿梭的罪惡靈魂,曾墮入地獄,深埋於這世間最肮髒的河流,暗無天日的夜,不曾有過終結……
在黑暗中埋葬過久的靈魂,總是會忘記太陽升起的樣子,可就算深深被暗夜埋葬,也會渴望光明。
所以,從忘川河投身於輪回井,她毫不猶豫,一如當年水神共工撞了不周山一般決絕。
輪回六道,若不曾忘記前塵往事,便會在這陰陽交隔,輪回轉世之處惑了心神,所以,她入了自己的心魔:
吞噬了這大半黑夜的熊熊業火,將這世間的一切化作灰燼,她已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抑或隻是她心底潛藏最深的恐懼。
七百年前,她的族人全族滅亡,她不惜一切,傾盡所有,也要趕回西荒不周山,勢必與族人共存亡,那天起,她便墜入地獄,終此不複。
刀喑劍啞,短兵相接,暗夜中隱藏地魑魅魍魎,淒厲不斷地慘叫,那些將她推入地獄的手,自黑暗中伸出,不斷撕扯著她,她奮力掙紮,奮力奔跑,淒厲地火光,將那些鬼怪映襯地如同吃人巨獸一般,最後她重重跌坐在地下。
七百年前,流雲微雨,煙軟桃紅,就在她將要踏入絕路的那最後一日,曾有一個人,在暮雨蕭疏的青石板間,淺握她的手,與她道別,他說:我雖不會阻止你,卻也不會幫你,這九天三界,有著我無法出手的理由,隻因我不但是你的闕寰,更是昊天,是執掌天道的帝君,我執掌地是天下人的棋局……可我雖是不會幫你,你隻管放手去做,之後種種該如何收場,有我在。
有我在……為了這三個字,她在此枯守了七百年,那是照射進她生命的最後一縷陽光。
她坐在地上,絕望地望著虛空,眼睜睜看著那些影子逼近,就好像那一天,她也曾這般無措的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遍地血染,屍橫遍野,如此無措,如此渺小……
堅持了七百年的執著,眼看朝夕間便毀於一旦,又怎能甘心。
她緩緩閉上眼睛,卻聽見遠處鬼怪們慘叫倒下的聲音,她猛然睜開眼,見他踏著熊熊業火,手持染血長劍,他跨過遍地屍野,赤紅的火光照亮他冷峻的側臉,他一雙眸子映著火光,在暗夜中卻攝出淩厲的冷光。
她緊緊捏緊拳頭,一眼不眨,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連呼吸都不敢,生怕是幻夢一場。
那個踏著人肉白骨,滿身血腥的人,有著萬丈光芒。。。。。。
鬼怪們在他腳下紛紛倒下,鮮血不斷噴湧而出,濺在了他的玄衣與側臉之上,最後,他來到她麵前,一劍了結了那個離她最近的鬼怪,血濺三尺,溫暖的鮮血濺了她一臉,同時也染紅了她的白衣。
她抬起頭,順著那冰冷的劍鋒仰望他,見他染血的側臉一派冰冷,他嘴角勾著一抹嗜血的笑容,他揮動那把長劍,在半空中挽起一道冷冽的劍影,最後他用劍指著她,“這把劍,叫做——沉浮,從此我便是那個執掌天地沉浮之人!”他冷酷地聲音不複七百年前的那場微雨,眼底冰冷而又陌生。
這,還是那個她等了七百年的人嗎?
她曾無數次幻象過重逢的畫麵,以為自己會等來一場杏花微雨,碧落瀟疏,卻發現始終是幻夢一場,橫陳在他與她之間的七百年時光,是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弱水之濱,一水之隔,便恍如隔世,陰陽兩隔。
鬼使神差,她抬起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在七百年前的瀟瀟暮雨中,這是她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昊天。”他不曾猶豫,簡短而冷淡的說出這兩個字,從此他是昊天,卻不再是她的闕寰,從那天起她便知道,他這樣一個人,一旦放手便就是真的放手了……
“你記得你的名字,可我卻忘記了我的名字,告訴我,我曾是誰?又曾有怎樣的過往?”她揚起頭,以憂傷的弧度半仰望著天幕。
黑暗的虛空,卻掩不住眼底的淚光。
“前塵往事皆如雲煙,又何必執著於過去。”他將寶劍收回劍鞘,“不過是殘魂一抹,你從這輪回道尋找通往外界的道路,早晚是粉身碎骨!”
聽到這句話,她重新看他,又聽他說:“我給你一個選擇,從此以後忘記前緣,跟隨在我身側,我便帶你離開這地獄。”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語,他卻不知,他的一句話已將她推入了更深的地獄。
“你若不願……”他語氣有些停頓,似乎在為她思索著另一種選擇。
“我願!”
他看著她,一雙眸子寒如星海,晦暗不明,潛藏著的萬般情緒皆被黑暗所掩藏,讓她無法看懂,仔細想來,或許這幾百年光景,她從未將他看懂。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他握緊了劍柄,一雙冷眸俯視著她,“那麼,從此以後,你便喚作子瓊吧。”
他毫不留情地轉身,留給她的是一個決絕而又冰冷的高大背影,她緩緩回頭,背後龐大呈螺旋狀的輪回道,盤旋著明亮的白色光輝,她又看向他,他逐漸走入黑暗,而她,從此追隨在了他的左右,哪怕前路充滿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