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你我之間,隻剩下緘默。-  且聽流年(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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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7
    魔女審判。
    櫻珞聽到這個詞心裏像被撓了一下。魔女審判,怎麼聽都是很耳熟的名字。然而說出這四個詞的君祀卻突然關閉視頻,留言說有客人來,故事下次再講。君祀下意識地關閉電源,電腦屏幕一下子暗下來。她冷漠地望著司瞳,她的冤家,她的愛人。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司瞳嚴厲地看著君祀。
    “知道什麼?知道是你慫恿君敘親手殺了君述還是什麼?”君祀騰地站起來,身體周圍騰起一片冰霧,室內溫度驟降,果然恨與愛無法輕易抵消嗎?她與他縱然是愛到骨髓深處,喪失親人的痛苦也無法輕易抵消嗎?
    “如歌來找過我了,她說我的父母,是被你害死的。”司瞳有些慌亂地說,隻要君祀否認,他一定會相信是如歌在挑撥離間。
    君祀的雙眼中有一種特別坦然和不屑地神采,似乎在笑話他怎麼現在才知道,她大大方方地承認:“是我害死的怎麼了?阿述和赤的兩條命,不夠抵消嗎?哦不,是你們家賺了,別忘了我的母親也是在你們手裏的。”
    “這根本不一樣。”司瞳大聲說,她就不能否認嗎?欺騙也沒關係,為什麼不能否認呢?一定要把事實血淋淋地抖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嗎?
    司瞳的眼中已然充滿殺氣,然君祀毫不畏懼,“曆史是教訓你不認清楚怎麼行,現在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和我打一架然後不死不休?司瞳,就算你很強大,我君祀也未必就怕你!”
    校長室裏打瞌睡的校長突然被驚醒,無奈地揉著太陽穴,這兩個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麼樣,他倒是很好奇。
    聽到君祀如此聲色俱厲,司瞳隻是覺得悲哀,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頂著寒氣說,“阿祀,我們都各自冷靜一會兒吧。”君祀僵硬著身子沒有說話,寒氣卻稍有緩和。司瞳繼續道:“學校裏還有事,這幾天沒有冷靜下來之前暫時不要見麵了,有什麼事我讓與若傳訊過來。”
    感情是一捧轉瞬即逝的沙,高傲如他,也已經將這捧沙撒了遍地,風一吹就散了再也尋不著。時間在溫軟的水流中劃下深深淺淺的傷,遠去的候鳥飛越至歲月蹉跎的盡頭,年年歲歲一個人守望者孤獨的彼岸,固步自封地堅守在懸崖邊,等著一個人,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君祀回過神來的時候,司瞳已經離去。她望著自己住了一百年的寓所,突然感到無比厭惡。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叫來璃珠匆匆吩咐了兩句,披上長長的風衣離去。
    且曳城一條巷子裏,倚著牆角的木招牌幾乎被青苔蓋滿。一間不過十幾平方米的小店裏,褐色頭發的少年打了個哈欠,從椅子上站起來,反正也沒有生意,關門睡覺好了。他走到店外張望,寒氣撲麵。少年一愣,麵前的女人裹著長長的白色風衣,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尖尖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頸證實了來人的美貌。褐發少年警惕的眉眼一瞬間被溫柔覆蓋,裂開嘴笑了。
    “是你啊,好久不見。”
    “我父母一共有三個孩子,哥哥君敘和弟弟君述。我和阿述都是朧真族,君敘是翼族。君敘的母親死家父的前妻,我和阿述的母親本應該和父親白頭偕老,後來在突發事件中死亡,父親就沒有再娶。雖然是同父異母,但我們三個孩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君祀平靜地給櫻珞講述整個故事,或許是因為心情好,也願意說話吧。櫻珞以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床上,悠閑地聽故事。
    “阿姐,我們出國旅遊好不好?君述倚在門邊,燦爛地笑著提議。”君祀從大堆文件中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很柔和:“咳,阿述你要是好心讓我放鬆一下就幫我解決掉這麼多文件吧!”那一年君祀18歲,君述16歲,親密無間。23歲的君敘已經成了一個大忙人,君祀在父母的安排下也有像君敘發展的趨勢。而君述因為文化成績總是墊底,父母並沒有對他抱太大的希望。其實君述頭腦很好,層出不窮的小發明經常給家人帶來很多驚喜,並且樂此不疲。總之在貴族的光環下還是一個不錯的好孩子。
    “可是阿姐這麼多文件根本處理不完嘛,總是一批一批送過來。”君述陷入沙發中,架起細長的雙腿,“不是阿敘哥今天要回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
    “就是因為阿敘今天要回來了,這些東西才落到我身上啊。”君祀僵硬著一張過分白皙的臉,在一份文件上簽字敲章,口無遮攔地發著牢騷,卻沒注意到書房的門悄悄被推開了。
    “這麼說,我是不該回來了?”一個滿是寵溺意味的聲音在君述身後響起,君祀從另一份文稿中猛的抬起頭,高高地揚起眉。君述從沙發上跳起來,待到轉身認清來人,蹦跳著勾住來人的脖子,親親熱熱地擁抱。
    “阿敘,好久不見。”君祀微微一笑。
    晚餐時分有客人前來,一個平日裏有交際的複姓貴族,但這一次,他不是來談生意,而是來提親的。父母的態度模棱兩可,或許過兩年把女兒嫁過去也並非不可。
    “那不可能。”君祀冷漠地舉起方巾,掩唇低頭。君述也緊接著抗議:“阿姐當然要嫁她喜歡的人才好,前兩年滄帝都沒有強求她,現在反過來答應你們的話,也太不給滄帝麵子了吧!”
    童言無忌,君述沒遮沒攔的話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君敘最先恢複鎮定,向客人舉杯:“小妹能被看上是我們的榮幸,隻是兩情相悅方可天長地久,人生大事,還是讓小妹自己決定比較好。”君敘說話一向滴水不漏,客人也連忙踩著台階把話圓過去,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君敘先生這次回府,也是為了魔女審判?”
    且曳城一家咖啡廳裏,司瞳和君祀麵對麵坐著,氣氛僵硬。君祀暫時搬離冰堡,雖然白天她還是會在學校裏現身,親自調試裝備,但天一黑,就連她的白衣白發都融入墨色中,不知所蹤。
    “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值得你糾纏不休的,你的生母是一個妓女那又如何?你是滄帝的血脈,你是司家人,你是守護者,哪有誰不是多重身份活在世上的?”君祀不耐煩地敲擊著咖啡杯。司瞳扶額,笑得無可奈何。
    阿祀,如果你也曾如此不知所措,你該怎麼辦?當你發現你不是你,又該怎麼辦?
    “司瞳,我知道,你我相欠的,或許可以一筆勾銷,可是一想到阿述臨死前那個表情……我就忍不住恨……”君祀眼眶有些泛紅,水波瀲灩。她明白,她何嚐不曉得殺害司瞳的母親對他來說有多麼痛苦,可若非如此……自己就活不到現在了啊!縱然她千般算計,還是免不了一場生離死別。她甚至無力阻止至親之人在麵前消逝,莫非是報複?
    那年天空很藍風很清澈,她出門逛街,君述鬧著一起去。首都的大街小巷都傳達著濃濃的,審判魔女的喜悅,仿佛過節一般興奮和快樂。
    拐過街角,君述不慎撞到了一個披著深色鬥篷的女人,盡管女人立刻拉起鬥篷,還是被君述看到了真麵貌,他壓低聲音:“咦,你不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魔女嗎?”
    女人的表情隱藏在陰暗中看不清表情,君祀上前拉住弟弟的胳膊:“阿述,走吧。”沒有把魔女的脫逃上報給警察已經是很大的仁慈。偏偏君述真誠地眨著雙眼:“阿姐,她好可憐,我們幫幫她好不好?”
    君祀歎了口氣,她記得第一次聽到魔女審判這個詞,看到即將被審判的魔女的資料時,君述一臉憤怒的表情。他是為她不平的吧。君祀已經後悔帶他出來了。
    “你們……不把我交給警察嗎?”那個女人囁嚅著,小心翼翼地說。她的聲音又軟又糯,像春天最新鮮煮出的小米,包含著清香。
    君述立刻轉向那個女人:“怎麼會,這個國家稀奇古怪的人那麼多,多一個魔女又如何?你叫什麼名字?”
    “……赤。”魔女的資料上,不知為何,唯獨沒有名字。
    “阿述,搜捕警察快來了。”君祀冷冷地望著遠方。她是不讚成幫助這個魔女的,太麻煩了,可又對阿述的任性束手無策,隻好聽憑他胡鬧。君述抓住魔女的手,往一條大路跑去。從那條路走,可以進入君家的地下酒窖。
    一群警察見到君祀,認出她是君家長女,客客氣氣地詢問一番。君祀模棱兩可地指了兩條僻靜的小路,一個人慢慢走向酒窖。貴族一向不怎麼稀罕魔女審判,稀奇激動的隻有那群沒受過高等教育的民眾。而這次君述引火上身,又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
    那個時候,連君祀都沒料到,事態會向最糟糕的局麵發展。
    君述打開酒窖的門,笑嘻嘻地迎君祀進來。君祀佯怒瞪她:“就知道你會給我惹麻煩,這下你準備怎麼辦?”她淡淡瞥了一眼赤,她的穿著是破爛的粗布衣,很多地方都被撕扯出大口子。她長得很好看,隻是左側下顎開始,一直到盆骨以上,大片大片黑紅相交的圖騰延伸,像是刺青,卻又不太一樣。這些圖騰在她的體表泛著刺眼的光芒,遮蓋了許許多多的傷痕。色塊在皮膚上滑動,重組,像是什麼活的,有生命意識的生物。赤的頸項之間,黑和紅的色塊組成一張臉,衝君祀嘲諷地笑著,一瞬間又不見了。感受到君祀的視線,赤把頭埋得更低了。
    “先把她送出城吧,我想瓦爾峽穀那邊的村莊比較適合她居住。”單純的君述沒有意識到麵前的困難,提出最有效的建議。君祀打量著那些圖騰,恍然大悟。黑暗魔和光明神……宿命嗎?她把手放在赤的肩上,那一小塊範圍的圖騰就停止活動,靜靜地在她手下安眠。赤不可思議地張大雙眼,十幾年來它們從來沒有停止過活動,居然……居然隻是這樣的接觸就壓製了力量。
    “阿述你過來。”君祀招呼他把手放在赤的頸邊,凝神聚氣吸收。君述照做,很快在兩人肌膚交彙的地方,形成一個小小的光圈,肉眼可見的黑色粒子不斷衝擊著。赤身上的圖騰正在一點一點向光圈湧去,一點一點消失。許久之後,圖騰完全消失,隻留下頸邊一顆小小的紅痣。君祀拍了拍弟弟的肩:“可以了,你做的不錯。”
    君述喘著氣坐在地上,赤驚喜地望著肩上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連聲道謝。
    “阿述是光明之子,和你這個魔女相遇也是必然吧。他能夠暫時壓製你的魔性,但是下一次複發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君祀解釋道。地下酒窖上麵就是君家的豪宅,她取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帶給赤,還有一盒黑色的隱形眼鏡。赤睜著漂亮的紅眼睛心懷感激地收下了,“承蒙你們如此關照,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不用報答。”恢複精神,君述一臉笑容燦爛如陽,“我挺喜歡你的,所以不用報答。逃出城吧,瓦爾峽穀附近的村莊民風開放,那裏的人見多了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不會認為你是魔女的。帝都的禁令在,軍隊的人也沒膽子隨意搜查,你在那裏會很安全。”前幾代皇帝因為某種原因下的禁令,到現在還沿用著,沒有任何軍隊被允許進入。村莊裏的人過著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與外界不常往來。熱愛旅行的君述曾經去過那裏,很喜歡那樣的環境。
    赤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就點頭答應。從前的無數苦難使她不去輕易相信他人,更不用說有什麼好感,但是他們是不同的,和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有一種可以信任的力量。
    “既然決定了就著手準備吧,在全城戒備搜捕魔女之前把她送出城。”君祀也無奈妥協,“我回家打點,阿述去準備車輛和各個交通站的通行許可。赤你就在這裏休息,兩個小時之後我們來找你。以上。”
    雖說是回家打點,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君敘和父親一同出去了,家裏隻有管家仆人和少數的旁係親屬。君祀向管家交代了幾句,給父親留了信息,說她和君述一時興起去外城遊玩兩天,暫時不回家了。她收拾衣物錢財時,意外地在書桌上發現一張紙條,回想起來,這是幾天前外出交際時一位向她示好的警官寫給她的電話號碼。君祀猶豫了一下,撥通紙上的號碼。
    對方的聲音帶著些許驚喜:“君祀小姐?今天怎麼有興致給我打電話?”君祀打到他家裏,卻被告知正在警署工作,隻好又撥通警署辦公室的電話,看似大費周折的行動,在那人看來卻是表示了迫切的好感。君祀盡量溫柔有禮地說:“突然想找你喝杯咖啡,警察先生,不會不賞臉吧?”
    那人笑了一聲:“不敢不敢,隻是上頭剛剛下了命令,你或許聽說過,前兩天逮捕的魔女脫逃了,正在全城通緝,太陽一下山就會關閉首都的所有交通站,恐怕到審判結束警部都會很忙,您看……”
    “當然是工作最重要,改天也無妨,隻是那個魔女真的那麼恐怖嗎?連您的上司都親自下令追捕?”君祀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打聽到。
    “您當真不知道嗎?先不說魔女有一雙罕見的紅眼睛和會動的刺青,曾有大量目擊者稱有幾次魔女走過鄉村小路,周圍的莊稼全部枯死,樹木也會著火,差點引發大型的森林火災,當然要非常重視了!”
    帶上黑色的隱形眼鏡,換上華麗衣著的赤笑容甜美可人,像一個涉世未深的貴族少女。“你可以試著依靠我們,雖然我沒有好的理由讓你相信。”君祀拍拍她的肩,坐上君述租來的汽車。沒有一個司機願意跑長途,隻好姐弟兩輪流駕駛。按當時的車速到達瓦爾峽穀大概需要十七個小時,汽車的耗油也是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還好在天黑之前出城綽綽有餘。”君祀盤算著發動汽車。
出城的交通盤查已經比平時嚴了許多,萬幸赤並沒引起懷疑,僅僅逗留了十分鍾,三人順利離開了米利奈爾。
    “如何?重獲自由的感覺。”君述在後座輕快地笑著,君祀內心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傳說光明神和黑暗神喜歡在人間尋找宿體,寄宿在青年人體內。由於兩尊神對立的屬性,宿體相遇的幾率很大。相遇後若非成為死敵,也不會有好的結果。這些事,君祀心裏一清二楚,如果兩人在目的地分離,永不相見倒也罷了,如果路上出了什麼事,她一定拚死保護阿述,而赤的死活……
    “阿姐,我相信一見鍾情,第一眼看見她,就有些喜歡上了,後來相處,我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就是她,除此之外再沒有人能入你的眼,或許這樣說為時過早,但是我真的真的喜歡她。”離開米利奈爾之前,君述曾這樣認認真真地說道。
    喜歡到,可以拋下我,拋下家人嗎?君祀點起一根煙。夜幕已經低垂,一輛車孤獨地行駛在鄉間偏僻的路上,車後揚起一片塵埃,化作漫天星鬥搖曳著沙啞輕盈的歌。略顯疲倦的君述揉揉惺忪的雙眼,“我記得司瞳不喜歡你抽煙。”
    “他還不喜歡我總是縱容你呢,睡你的覺去!”君祀淡淡地說,吐出一口煙。君述乖乖地應了一聲,不說話了。他的懷裏,赤呼吸均勻,睡得安穩。
    毫無預兆的,赤的肩頭升騰起一片紅光,衝破車頂直達雲霄,成為黑夜裏最矚目的色彩。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三人都震驚了,君祀一腳油門踩到底,在鄉間狂飆。君述的力量無法抑製這一次魔力的爆發,源源不斷的紅光覆蓋了天空,皎潔的月亮被染成血紅色。民宅的燈一盞一盞亮起,恐懼的民眾望著路邊的莊稼大片大片死亡,哀求著魔神饒恕。君祀心裏湧起悲愴的絕望,救不了她了嗎?警察很快就回到,她該怎麼辦?
    君祀與警車展開一場風馳電掣的拉鋸戰,盡管耀眼的紅光徹底暴露了他們的方位,但是沒有一輛警車能夠趕上君祀的速度。君述跳上車頂,施展渾身解數,加速,防禦。夜風吹起他褐色的頭發,一貫散漫的眼裏閃著冰冷的怒火,一簇簇火光和咒術從他交疊的指尖迸發。赤早已因為魔力噴湧昏死過去。她身上的圖騰刺青成倍增長,爬滿了她的上身,正在向雙腿蔓延。赤紅色的天空被一道尖銳的閃電一分為二,一雙形如枯槁的焦黑色巨手從裂縫中伸出,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驚恐地望著空中的異變。
    魔神臨世!
    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身披巨大的鬥篷,在烏雲的簇擁下從裂縫中現身。鬥篷的邊緣觸及之處燃起烈火,肆虐過山脈和平原。燎原之火舔舐著每一寸土地,生靈塗炭。焦枯的大手在空中虛劃,大地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分離南北。車被迫在大火前停下,君祀的身體不可抑製地下車,癡癡地望著魔神。眼中無比的興奮和向往,內心湧起波濤洶湧的悸動。就好像是,熱切希望被魔神帶走,帶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敬愛的神,請帶走我。
    帶我到結局的起源。
    一陣飛沙走石的颶風後,魔神消失在巨大的裂縫裏,天空漸漸閉合,烏雲散去,星空璀璨。大火漸漸熄滅,隻有裂穀像一個巨大的瘡疤橫亙在大地上。
    天空恢複了純淨的深藍色,祈願星緩緩升起,劫後重生的人們歡呼著,虔誠地向祈願星升起的方向閉上眼,許下一個有一個心願。
    那好吧,但願我們能逃過這一劫。君祀如此許願。周圍被十幾輛警車包圍。魔神現身之後,警察們也不知道應該繼續逮捕魔女還是為避免更大的災害而放她走。或許人民和政府會因為畏懼魔神而小心供奉赤,有或許隻是更加證實了赤是魔鬼的使徒這一傳言。
    都到這個分上了,放手大幹一場吧。大不了宣稱自己被魔鬼附身了。君祀破罐破摔地想。
    “你們讓開,我不想殺人。”君祀冰冷地望著周圍一圈嚴陣以待的警察,還有源源不斷的增援趕來。她不想久留,袖中的蝶蘿一條一條帶著嗜血的快樂迫不及待地鑽出,一朵一朵妖豔的花綻開,大有你死我活的陣仗。
    “君祀君述,你們鬧夠了沒有!”一聲暴喝傳來,兩個人同時打了一個寒顫。君敘撥開人群,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後麵跟著的——君祀喉頭一陣甜腥——是司瞳。
    下午兩個人遇見赤的時候,恰好司家一名仆從在附近采購,將這件事上報司瞳。司瞳擔心君祀把事情鬧大,斟酌再三,還是告訴了君敘,才演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麵。
    “你們這是要把君家的臉都丟光嗎?還不快跟我回去!”君敘怒不可遏地想上前,一條蝶蘿張牙舞爪地攔住他,君祀直視一旁的司瞳,“你休想吧,又打不過我。”
    丟臉?這恐怕正是司瞳想要的結果吧。君祀在心底冷笑。盡管他們相愛,兩人的家族卻是最大的政敵。為了家族榮耀,他巴不得君家名聲掃地一蹶不振才好。愛情又如何?在利益麵前一文不值。
    君祀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顆子彈就這樣射入她的肋骨間,她甚至可以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君祀不可置信地望著舉槍的司瞳,他眼裏的悲痛看起來那麼真實。劇痛使她無法保持清醒。失去意識之前,她的眼中隻有君述不顧一切撲過來的身影,和他眼中溢出的大顆淚水。
    阿述,不要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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