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木的恢複能力還是很強大的。輸了兩天液以後他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於是又回到了白天上課，晚上守著包廂睡覺的悠閑日子。雖然“悠閑”這兩個字跟即將到來的高考貌似一點邊都搭不上，可他這幾天，真就是這麼個狀態。
    考試他是不擔心的，除非，杜總今天在那麼狠狠幹他一頓。那他估計也不用考了，直接再來一年還比較省事。
    照例在小淩那兒打了個招呼，林木進了包間，心裏念叨著杜總您千萬別來，讓我安生的過完這幾天以後咱怎麼著都成。
    後天高考，明天學校照例放假，讓他們自己回家調整狀態。林木原本打算著明天去醫院守著林真，遭到另外三人的一致反對，連林真都讓他好好複習，他無語了一陣兒也就應了，其實這時候真沒啥好複習的了。
    跟往常一樣先把包廂收拾了一下，林木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掏出一本巴掌大的語文背誦合集來。沒用也是要做做樣子的，哪怕是給自個兒看呢。
    天剛擦黑，屋裏的內線電話響了。
    ……魂淡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林木邊琢磨著他要是現在把電話線拔了杜總會不會放過他這一馬，邊快步到門邊接電話。
    藍夜每個包廂都有內線，除了負責包廂的兩個侍應生隻有接待小淩那兒可以接通，客人選擇包廂後小淩會把電話打到包廂，簡單交代一下客人的身份稱呼，相應的侍應生就會到外麵去迎接客人。
    如今他的207就隻有杜總一個客人了。
    “您好，藍夜207。”林木接起電話。
    “平之，令狐公子在嗎？”
    ……林木鬆了口氣，“令狐掌門與嬛嬛出去了，田兄請回吧。”
    “東方，生朕的氣了？”
    “華妃娘娘給太後請安去了，悟空也不在。”
    “柯南呢？楊過要見他。”
    “哦，他跟蠻吉出去玩了。血型君。”
    “開門。”
    林木打開門，門口一個一身休閑服的青年，個子高挑皮膚白皙，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顯得有些堅毅涼薄，偏偏一雙桃花眼卻波光流轉，仿佛飽含著脈脈溫情。舉著手機衝他勾唇笑著，當真是柔情似水攝人心魄。
    冷豔高貴魅惑人心，溫柔的笑意中蘊藏著冰冷的危險——確實是正常人對阿成的第一印象。阿成跟林木同一個包廂，是薔薇製服，是gay，他不僅賣，而且自己還賣得很享受，三年前林木剛來的時候就被藍姐安排到他所在的207，據說之前一直在換人，林木倒是一呆就呆了三年，然後無奈的發現冷豔高貴什麼的都是假象都是浮雲，這小子隻要單獨跟他在一起就混蛋到人神共憤。
    “拖出去斬了。”林木邊說邊把人拉進來，關上門。轉身就被抱住了，他一拳狠狠捶在對方後背上，咬牙，“你還知道回來！”
    阿成被他鑿的吸了一口氣，鬆開懷抱揉了揉他的頭發，“這不是想你了麼~”
    “滾！”林木甩開他的爪子，往裏走，往沙發裏一靠，坐得跟大爺似的，生氣的模樣沒了，轉瞬笑得一臉燦爛，“幹嘛來了？”
    阿成坐他對麵，支著下巴瞅著他，實話實說，“本來想讓你伺候伺候來著，沒想到我一個月不在你已經把咱們大207搞得關門大吉了。”
    林木無所謂，張口就來，“因為頭牌不在了所以客人們都不來了我有什麼辦法。”
    這可真是他胡謅的了，其實客人來這兒若是點了包廂，大多都是為談事情而來的，以前都說飯桌上好辦事，如今這種明明聲色的不行卻偏偏透著股子高雅矜貴的地方比飯桌可強了不知多少，就算是有些歡愛雲雨之事，也就是助興罷了。如此反倒使藍夜包廂的檔次又高了些。真正想尋歡的，可不會來這種連個床都沒有的包廂。
    不過阿成樣貌極好，氣質也不錯，一雙桃花眼更是顧盼生情，穿的是薔薇製服，可待客雖規矩順從卻又總是透著淡淡的仿佛源自骨子裏的疏離，若有若無的高貴，於是就有不少客人感了興趣，阿成本就是gay，能來藍夜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便也樂得與客人共享那歡樂之事。歡愛之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誰都不認識誰。
    男人跟男人之間，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兒。阿成說這話的時候，指間一杯豔色的血腥瑪麗，襯得神色愈加淡然。林木聽得心疼，卻無從安慰，因為他清楚，對方隻是在陳述他所知的事實罷了。
    思緒百轉，不過瞬間。林木瞅著阿成那身高檔行頭，嘿嘿地樂，“你小子榜上大款了？”
    “扯淡。”阿成轉身去吧台後邊檢查他那堆調酒的寶貝，順手新開了瓶朗姆。
    “Jack。”林木頭都沒回，“算你賬上先生。”
    阿成無奈地搖搖頭，從酒櫃角落裏拿出蘋果傑克，“又是它。”
    “你管我。”
    阿成調了兩杯傑克玫瑰，遞給沙發上裝大爺的人一杯。林木轉著杯子等著他說話。
    “我們207一直都是效益最好的啊，怎麼就關門了呢……”阿成目光向下落在他的領口，還是玫瑰啊，這麼說……“還是說，有人把包廂連你一塊兒包了？”
    “恩，買賣公平。”林木點頭，大方承認。
    “賣了啊……”阿成笑，“不如賣給我吧。”
    “不賣，看不上你。”林木往後靠了靠，“別轉移話題，該交代的是你，幹嘛去了。”
    阿成眯了眯眼睛，看著他，林木無所謂地跟他對視。室內竟安靜了幾秒。
    ……你不願說，那我就不問。
    “老頭子跟我說，隻要我回去，以後怎樣他都不管了。”阿成抿了一小口酒，說起自己，眉眼帶笑，“四年抗戰總算獲得了決定性勝利。”
    “成啊你！怎麼辦的？”林木乍一聽還挺驚訝，再一想也就不覺得意外了，父母怎麼著都是愛孩子的，阿成的情況他大致了解，五年前出櫃，跟家裏鬧翻了，老頭子非要給他治病不可，否則就跟他斷絕關係，一怒之下他索性大學也不上了，一個人跑到了外省，死活不回去，就那麼跟家裏斷了。可是血脈至親，又如何真的斷得了呢。
    “我什麼都沒辦，老頭子自己服了軟，讓我回去。他現在連公司都不管了，全交給我大哥了，就等著頤養天年呢。”阿成桃花眼眨了眨，“我跟他說，你看我在會所上班，跟人家當侍應生，肯定沒的說就是下邊那個，那是不得不的事兒啊。我要是回來了，作為程家二少，就衝這名頭我也得在上邊兒啊。”
    林木都懶得吐槽他了，還不得不，就衝那跆拳道黑帶到身手誰能讓他不得不啊。
    阿成轉著杯子，“他就說算了算了，愛怎樣怎樣吧，都隨你們了。”
    林木聽出對方聲音裏的異樣，“怎麼了。”
    阿成舉杯卻不往唇邊湊，隻是看著玫瑰紅的液體，神情間似乎有些疑惑，“我爸老了。
    我大哥叫我回去。我出來五年他們對我沒管過沒問過，我以為他們已經不要我這個兒子了呢，結果我媽跟我說，我爸自己拉不下臉來，其實每幾個月都讓人來看我，看我過得好不好，要不是偶然看到了偷拍的相片，我媽都不知道。
    我就說那次那個有特殊癖好的老總被我揍了一頓都沒回來找過茬兒。”
    “你打算怎麼辦？”
    “回去。上學。陪著老頭子。”
    “你哥給你辦了休學？”
    “嗯。五年前……”
    林木飲盡了杯裏的酒，把剔透的杯子放到小幾上，“對他們來說，你回去了就是最好的。”
    “……以後大概就不會過來了。”阿成似乎覺得告別什麼的有些矯情，卻還是說出來了。
    “程家二少？”林木卻轉了話題。
    “……恩。程昊成。”
    林木笑，“我還以為你叫程成呢……多麼沒品位的名字多麼適合你啊。”
    這就是虛擬世界的神奇。跟他一起打工的侍應生，是程家二少。程家，拋去龐大的家族企業不說，單看家族曆史也算得上鄰省的名門望族了，程遠威先生還頗為熱衷於慈善事業，成功企業家的榜樣。阿成，程昊成……這還真是……
    藍夜就是這麼個地方。他們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也不會說自己是誰。阿成一聲不吭就辭職離開一個多月沒有消息，他有電話也不會去聯係去問，或許是他篤定對方一定會來找他？誰知道呢。
    “程先生你好。我姓林，林木。”林木伸出右手，黑潤的眸子笑意盈盈。
    “究竟是誰的名字比較沒品啊……”程二少把他的手拍到一邊，拿著兩個空杯子回到吧台後邊，“今天陪我喝個夠，想要什麼本少爺親自給……誒對了，你是不是上高三呢？是不是後天就高考了？額那你看著我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