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聽說周府那千金前幾日回府探親了，還大著肚子呢！”
    “哈？肚子都大了？哎？怎麼不見花府報喜的？話說回來，我也有大半年沒在桃池見過花老板了，這花夫人回府探親都沒有陪同嗎？”
    “沒有~聽說下個月就要生了，這時候花老板還出門在外也的確挺奇怪的啊……”
    “嘿！今天一大早周府不是又敲鑼又打鼓的整一隊人出去了嗎？還有妞兒在邊上撒花呢！這麼大排場是幹什麼去啊？”
    “哦~有錢人家嘛，這個寶貝外孫快出世了，全府出動上觀音廟祈福去了~”
    “喲！~還全府呢~花府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的？”……
    茶館的幾個客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閑聊著。此時周府的大隊也正緩緩經過桃池的集市。
    的確如茶館客人們所說的一致，周府的供香隊伍很隆重。隊伍的前方是樂隊，嗩呐吹得通天響，鑼鼓敲得震耳聾；接著是一群身著粉色薄紗綺裙的妙齡少女，少女打扮衣著皆一樣，一手提著竹籃子，一手把從竹籃子裏掏出來的花瓣灑向半空；跟在少女後麵的是兩座錦布紅轎，轎子裏抬著的是何人不告而知；隊伍的最後是扛著一箱箱貢品的家丁們。隊伍浩浩蕩蕩，奪人眼球，一路惹得喧嘩不斷。
    紅袖跟在轎子旁行走著，心裏想不明白為什麼小姐去趟觀音廟要弄得滿城皆知，想想也許是小姐高興，便把這個疑問拋之腦後了。
    緊緊跟在隊伍後麵的葉子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卻又礙於說不上哪兒不對了，隻能繼續跟著。紅袖啊紅袖，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少爺他過幾日便會回來了，也許這次你們不會再擦肩而過了……
    桃池的觀音廟隻有一間，靠近定情湖，建在桃林的深處，因為地處偏避，平日甚少有村民會到廟裏上香，所以廟宇的香火算不上旺盛。即使是到此遊玩的客人也隻是前去觀賞定情湖而少到廟裏去上柱香。於是經過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後，觀音廟顯得有點破破爛爛。
    周府的隊伍繼續浩蕩地前進著，當進入桃林後才感覺有點不對頭。嗩呐，鑼鼓如此喧吵，卻不見林子裏有一絲驚鳥飛鳴的景象，整個林子好像除了樂隊的奏樂聲就隻是聽見風聲了……
    “……老爺……”周夫人不禁心裏發毛。前幾日得知女兒要回府探親，高興得不得了。但外孫快要出世卻是在看見挺著大肚子的女兒後才知道的。周夫人心裏想著自己的女兒是不是在花府受了什麼委屈，為什麼連這麼件大事也從來沒有向家裏提起過？一回來便請求自己和老爺陪同前去觀音廟。周夫人從未拒絕過女兒提出來的要求，於是便答應了下來。但現在卻有點後悔當初的決定了，早就知道這個林子不一般，哪有連風也吹不起漣漪的湖子的？如今一步一步深入林子，四周連個蟲鳴鳥叫聲都沒有，這樣下去不會出什麼意外吧？心裏想著，抓著周員外衣襟的手的力道漸漸加大。
    “怕……怕什麼？……我們那麼……那麼多人！”周員外一邊用手推開緊緊挨著自己的周夫人，一邊提高嗓音說著。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感覺背脊發涼。當初女兒前來請求自己陪同一起去觀音廟的時候，自己不太想答應的，畢竟上香祈福之類的事一直以來都是女人的活兒，自己一個大老爺們湊啥門子熱鬧？但想著自己未來外孫將會是一家酒館和一家酒坊的繼承人，不為他祈點福，將來會不會被記在心上啊？於是一來二去之後也就答應了女兒的請求。這不，如今可是連腸子都悔青了，進了林子後才知道桃池的村民為什麼對這片林子如此敬畏了。
    林子深處傳來幾句討論。
    “老大！看來那個婆娘說的是真的啊！今天越界進來真的有一筆大買賣做啊！”
    “廢話那麼多幹嘛！弟兄們，動手！”
    從林子深處傳出一陣陣馬嘶，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便看見一大群騎著駿馬，手提彎刀的馬賊從林子裏躥了出來且迅速向周府大隊圍了過來，見人便砍。
    哀嚎聲頓時響徹整片桃林。跟在隊伍後麵的葉子見馬賊並沒有發現自己，便匆匆忙忙往回跑，心裏叨念著：紅袖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啊！一定要挺住啊！我這就回去給你搬救兵。
    周府的供香大隊瞬間亂成一團。瘋狂的馬賊和逃竄的人們糾纏在一起，有任馬賊砍殺的，有與馬賊對抗的。轎夫早就扔下轎子逃竄了，轎子裏的周夫人緊緊環抱住周員外，顫聲問：“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老爺……”周員外的身子也如秋天飄落的枯葉般顫抖著，囉嗦地回道：“我……我怎麼知道？……聽天由命吧！……”話沒說完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連同周夫人一起向旁邊滾了滾，撞了個鼻青臉腫。原來是轎子被人給撞翻了。周員外想想，覺得待在轎子裏也不是個辦法，便回頭對周夫人說：“我們爬出去……。爬出去裝死人！反正這班馬賊要錢不要人的……”
    “你猜錯了，周老爺！”周員外剛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便被由簾布外伸進來的一隻手給拽住了衣領，一把給扯了出去。
    “老爺！！……不！……老爺！！……”周夫人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被馬賊狠狠砍了一刀，周員外的腦袋與身子就在白光一閃的瞬間分了家。那圓滾滾，帶著血的腦袋飛向轎子，剛好滾到周夫人的腳邊，頭顱的眼睛瞪得異常的大，直勾勾地盯著周夫人看，周夫人被嚇得七魂沒了六魄，驚叫出聲：“啊————”
    隨後周夫人也被馬賊拖了出來，一刀砍向肚子，血淋淋，白花花的腸子一下子便從刀口處湧向外麵，攤了一地。周夫人顫了幾下，也斷了氣……
    紅袖從箱子那抄起一根擔子向半空狠狠一個橫掃，把一個騎在馬上的馬賊打下馬，緊接著一扁擔直接敲暈了馬賊，轉頭對剛剛被自己從轎子裏拉出來的周夢蝶說：“小姐，快！上馬走，保住性命要緊！……”還沒說完便看見周夢蝶背後有個馬賊正揮刀向她砍來。紅袖覺得那一瞬間自己的心髒似乎停止了跳動，沒有多想，在關乎周夢蝶生命安危的事情上，她身體的行動總比腦子轉得快。
    “小姐小心！”紅袖迅速扯過周夢蝶，把周夢蝶緊緊護在自己懷裏，用後背硬生生接下馬賊砍的那一刀，頓時背部那肉被狠狠撕裂的疼痛傳遍全身，深入骨髓。見馬賊被別的家丁纏著後，紅袖吃力地開口對懷裏的周夢蝶說。
    “小姐……快走……”紅袖一開口說話便有一口血隨著從口裏吐了出來……怎麼回事？……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在保護你啊！……沒了我……你怎麼辦？……那馬賊你是打不過的……為什麼……
    紅袖緩緩低下頭，這個動作已經用去她僅剩的一點兒力氣，便看見一把短刀插進了自己胸膛裏，而短刀的另一頭則緊緊握在懷裏周夢蝶的手上。
    “原諒我……紅袖……原諒我……原諒我最後一次……反正我做錯什麼你不都原諒我了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知道……隻要有你在，他就不會發現我的存在……現在好了……你沒了……你沒了他才會注意到還有一個癡癡愛著他的女人……名叫周夢蝶的女人……哪怕讓他恨我……那也是知道我了……看見我了……全是你的心裏也有了一個屬於我的角落了……”
    說著說著，周夢蝶又用力捅進了一點，鮮紅的血液從紅袖的胸膛裏一點一點湧出來，染紅了刀，也沾滿了周夢蝶的雙手，滴落一大片在地上。
    “放心……馬賊是我引過來的，他們不會殺了我，隻會綁著我去向花府要錢，花珣芫他會給的……所以我是安全的……紅袖……就當是我最後一次請求你，你就這樣沒了吧……沒了吧！”周夢蝶咧著嘴角笑著，說完便用力把短刀從紅袖胸膛上狠狠拔了出來。隨著短刀的猛力拔出，鮮血似噴泉般從紅袖胸口噴了出來。
    帶著官兵和過來幫忙的村民剛剛趕到的葉子正好看見這一幕。
    “不！！！——紅袖！！！——”葉子喊得撕心裂肺。還有幾日而已，還有幾日少爺就可以回來了啊！紅袖！紅袖！葉子連滾帶爬地跑過去，無視官兵與馬賊互砍互殺，刀光劍影的危險。
    紅袖退後了幾步，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胸膛的血似乎怎麼按也止不住，好像越流越多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可是什麼都給你了啊！……。精力，青春，愛情，甚至生命……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背叛我？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傷害我？我不是傀儡，怎麼可以說沒了就沒了……我對你這麼好，為什麼到頭來你居然是要我的命？為什麼！……為什麼？！……
    “嗬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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