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天空是有多大。】
    曾記得，你那開心的笑顏，暖在了我的心窩，你笑得很歡樂，我隨你而笑。
    還記得家鄉那一片草原嗎，遼闊綠茵，常年居住在內蒙古的你我，以放牧為樂，趕羊為趣。
    你說，長大後要走進城市，你說，那裏有很高很高的大廈，你說，那裏車水馬龍，繁華街頭，有無盡的喧嘩和美麗。
    我笑了，你問，我笑什麼，我說，我喜歡草原，喜歡萬裏晴空的家鄉。
    你彈了我一下臉，有些疼，我說，幹嘛了。你嘻嘻的取笑我無大誌，我移開視線，抿直了嘴。
    那年，我們，十四歲。
    【我走了，我會寫信給你的。】
    你忠於自己的夢想，離我而去，看著你寬闊的背影，刹那間，我道不出話來，內心，隱隱作痛。
    但是，我還是對你微笑，笑著揮手向你道別。
    你輕輕抱著我，輕輕拍打了我的肩膀，說上了最後的一聲再見，騎上馬匹，吆喝一聲，飛梭在草原之上，那時的你，我隻看見英姿颯颯的風影。
    那年，我們，十八歲。
    【嘿，你還好嗎。】
    除夕那年，父親讓我承繼了家族的族長，成為了阿薩克斯裏族領頭，當母親和阿娜為我套上袍子時，我深知，我長大了。
    我很忙，幾乎沒有時間給你寫信，而你，也未曾寄過一封信給我。
    當夜靜人深時，我提著燈，獨自一人走回那尚存幼小記憶的草原上，躺在上麵，黑夜中，繁星璀璨，遙遠的星空裏，無數顆遠星照映眼中。
    我在想，城市裏的你，可否看見這片星海，我在想，城市裏的你，可否想起了我。
    那年，我，二十歲。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
    終於，我收到了你的信了，時隔一年的漫長時間，你的信來到了我的手上，泛黃的信封像訴說著信件的悠久。
    我打開，裏麵，有你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你，脫掉了炮衣，穿上了城市衣服，你的長辮子剪掉了，換來的是一頭清爽的短發。
    你寫到，那是你居住的地方，比蒙古包大了點兒，比草原少了點兒，但，很舒服，你說，你愛上了這裏。
    我癡癡的看著照片上的你，依舊是開心的笑容，阿娜看見，搶了在手，緊接著，族人上下奪去了你的照片觀看，我著急，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年，我，二十一歲。
    【我想，見你。】
    在你離開我的第五個年頭，積累在心頭上的盼望，愈發的濃鬱，瘙癢的心，使我難受。
    父親說，各族召開了商談會議，那年遭到暴雪天災，各地一帶均喪失牲畜命口，儲糧問題一度進入瓶頸。
    身為族長的我，必須要前赴，憂慮中同時看見了希望，隻因會議所在之地落於城市邊緣。
    但是，我錯了，災難的禍及性出於了我的意料，當我來到受災地區時，暴雪覆蓋了千百萬尺的陸地，饑寒交迫，活生生的餓死了上千人口。
    我陷入了搶救當中，錯失了與你相見的機會，麵對一張張瘦弱痛苦的臉孔，我的心，深受折磨。
    那年，我，二十三歲。
    【信裏麵說，你要回來。】
    炎炎夏日，萬裏無雲的天空仿佛要把大地烘熱燃燒，我騎在馬匹上，剛從另一處部落回來時，阿娜說，有你的信件。
    我快速的下馬拿走，此刻，我深信，這是我收到的最大最開心的禮物，你說，你要回來了！你要回來了！
    很快，族人得知你回來的消息，我們籌辦了一場聖火宴會，為的，就是迎接你。
    等待你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的心卻越來越焦急和不安，當我站在草原前頭時，那處隱隱透出的身影，仿佛重重敲打我的心，視線漸漸模糊，但，我看見了你。
    你揚起了笑臉伸出手臂抱緊了我，拍著我的身體，在我耳邊道出了一句，兄弟，好久不見了。
    我卻愕然了。
    你真的回來了，可是，你手中牽住了一個小人兒。
    【一去不複返的時光。】
    族人看見你，個個都很高興，阿娜也像從前一樣圍著你轉，探討新鮮事，我默默的看著，默默的聽著。
    那小人兒是你的兒子，你說，你結婚了，妻子是城裏人。我說，哦，恭喜啊。
    宴會舉行得很歡樂，阿娜和其他年輕女子圍繞著拱火跳舞，衣著漂亮，舞蹈幽美，引起了一陣陣族裏男子的歡呼。
    我和你，靜靜的坐在草原上，那片曾屬於我們的草原上，今兒圍上了一團人，歡快的笑聲，豪邁的歌聲，我卻不為所動。
    你說，我變了。我說，是嗎。你說，嗯，變成熟了，個子也比他高。我笑了笑，不說話。
    看著你的兒子和族人玩耍的表情，突然間，讓我錯誤認為了是你，那副年幼活潑的樣子，曾經深深烙入了我的腦海中。
    那年，我們，二十五歲。
    【一輩子隱藏的話。】
    那晚，我喝了很多，蒙古漢子一般是不容易酒醉，可笑的是，我醉了。
    這種似醉非醉的感覺使我很舒服，我笑著拉起他陪我一同跳舞，我的舞蹈很笨拙，但我跳得很開心，至於往後發生了何事，我記憶很朦朧。
    醒來的時候，我在阿娜的懷抱裏，我愣了愣，隨後閉上雙眼，其實，我知道的，我知道阿娜是我的未婚妻，她將成為我的人，為我生子。
    夏日恍惚離開得特別快，轉眼間，又是你啟程離去的日子，族人為你送上祝福，還有你的兒子，身為族長的我，自然要為你洗禮送呈。
    當儀式結束的時候，父親拉上了一匹馬給你，你笑著說，太久沒騎馬了，怕會摔倒，族人大笑，而我的心，卻很痛。
    衝動之下，我拉住了你，你回過頭來看著我，隨後開心的笑，擁抱我，說道，兄弟，再會了。
    這次，我也抱緊了你了，感受著體內的溫熱，道不出的心酸，我隻想，在這刻，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你。
    那句話，那句隱藏在心裏麵最深的話，我未曾說出，連一個詞眼也未曾吐露出。
    你離開了，和那年一樣，騎上了駿馬，揚長離去。
    【或者，這就是命運。】
    我和阿娜結婚了，在族人的祝福下，我們結成夫妻，阿娜年僅二十，比我小八年，我幾乎見證著她的成長，我是喜歡她的，但，僅僅停留在親情上。
    如今，我成為了族裏麵最有權威的男人，我的一言一舉既是代表著族人，我必須遵從族規延至下代。
    我的兒子，出生了，他叫阿薩哈爾泰，是我起的名，阿娜很喜歡，在蒙古語中，哈爾泰蘊含著愛的意思。
    我深愛我的兒子，如同我深愛遠方的他。
    即使，我們遙隔一方，我依然深愛著你。
    今年，我，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