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撿垃圾的婆婆撿起，她很老了，是個孤寡老人。”
    “從兩歲起我就開始想，這麼老的媽媽，她死了我怎麼辦。”
    “想起這個就恐懼，就想哭。”
    “四歲那年，我已經上小學四年級了。是婆婆用一輩子撿垃圾的錢供我的。”
    “那天放學，婆婆很久都沒來接我。”
    “我在學校門口望啊望啊，人都漸漸走光。”
    “我記得那天很冷，比我大很多的同班大孩子們，陸續從我身邊經過。”
    “他們朝我擠眉弄眼，一個用平日裏戲弄我的口氣對著我喊：垃圾妹，垃圾婆還沒來？隻有露宿街頭咯！”
    “另一個就會接話：沒關係，學校廁所那裏還有個垃圾筒嘛，可以用的。”
    “我都習慣了，我一點也不生氣，我連看都不用看他們一眼，隻是一心一意的等待婆婆。”
    “可是，那天，我沒等到她。”
    “以後再也等不到，她來接我的路上，被車子撞死了。”
    蘇小南像是自言自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也不再解釋這個世界裏的芮爾裏可能聽不懂的各種詞語。
    轉頭看他，卻見他流出淚來。
    難道他都聽懂了麼。
    芮爾裏也很奇怪，越來越聽得懂她在講些什麼了。
    他又一次為她吃驚。
    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家夥，都經曆了些什麼事！
    死死的看著她。
    “喂，不用這麼有代入感吧，你最好贏我這一局啦，我想喝酒來著！”
    她恢複了高八度的聲音。
    “其實……額……你聲音小點的時候，還是很好聽的。”
    芮爾裏弱弱的說到。
    蘇小南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正要開罵。
    卻見他已經開始投入了，仿佛陷入一場遙遠的回憶。
    “我問族老，為什麼父親這麼討厭我，他說是因為母親生我差點難產而死。”
    “我出生那年，一整年，青川大地冰凍三尺，漫天大雪。”
    “我出生那天，真族被從未見過的那麼多，成群結隊的靈獸圍攻，差點滅族。”
    “族裏人人都知道，父親視我為孽子。”
    “他曾把我丟在那冰天雪地一棄了之，因為母親的哀求才撿了回來。
    “所以我後來身體很弱。”
    “從小到大，我每天清晨醒來，夢中睡去，唯一的祈願就是：這一天，能不能不要見到父親。”
    ……
    “好了，好了，你贏了。”
    蘇小南抓起酒壇就大口喝起來。
    “耍賴，我都哭了，你都沒哭，是你贏了，該我喝！”
    芮爾裏搶過來，咕嚕咕嚕。
    “你給老娘留點！”
    蘇小南爆吼，雙頰緋紅，眼神迷離。
    原來是個紙老虎！這麼一點就醉了！
    芮爾裏笑著搖了搖頭。
    “老娘沒醉！”蘇小南繼續吼。
    神呐，她連我心裏的話都能聽見？
    芮爾裏嚇得縮了縮脖子。
    “下一局！”
    蘇小南晃著腦袋，舉起手大聲喊著。
    “小聲點，小聲點！”
    芮爾裏望望身後的木屋。
    兩人在這坐得天都黑了，族人們都已經睡了。
    “如果八歲那年，我依然沒有一個朋友，我也許就過得更好。”
    蘇小南撇了撇嘴。
    “也許，我就是享譽世界的數學家。”
    “也許，我就在國外享受美好生活。”
    “也許，我就是最牛逼的新聞記者。”
    “也許，我就是叱吒風雲的公司BOSS。”
    “也許。就不會來的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也許，我就能跟你一樣，那麼純粹地愛著一個人，那麼徹底的相信愛情。”
    ……
    “也許，這局我又贏啦呀！哈哈哈哈！”
    蘇小南得意洋洋的看了芮爾裏一眼。
    她已經醉得混亂，忘記贏了是不能喝酒的了。
    芮爾裏低著頭，就著明亮的月光，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如果我五歲那年，沒有遇見青月，也許，我就不會存在在這個世界。”
    “也許，我就已經虛弱而死。”
    “也許，我就已經害怕而死。”
    “也許，我就已經無望而死。”
    “也許，真族族長就另有其人。”
    “也許，我就不會在能挽救青川大地之時卻不救，寧願做個罪人，寧負全天下，也不負她。”
    “也許，族人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
    “也許，這局我贏啦！嘿嘿嘿！”
    蘇爾裏也已經暈乎乎，開始淩亂了。
    “這局我贏了，該我喝了！”
    “不是輸了的喝麼？該我喝！”
    “你不說你贏了麼？”
    “你說你贏了，那我就輸了！”
    “你也說你贏了，那就是我輸！”
    ……
    兩人你爭我搶，胡言亂語。
    一大壇子美酒居然就光光了。
    細鉤的月亮倒映在湖麵，微風吹起，在銀光周圍，看得見微瀾的湖水。
    兩人打鬧得有些累了。
    靜靜看著湖麵，坐著沉默了很久。
    “那個，我們做哥們兒吧。我覺得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芮爾裏終於把來找她之前，心裏的OS說出來了。
    “混蛋，你說什麼東西？”
    蘇小南氣得踉蹌著跳起來。
    “也不是一無是處？”
    “姐姐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
    “姐姐，你說的是我吧，我在女人們那裏就是這個情景。”
    “呸！”
    “真的啊，我從小身邊就是各個年齡的女人們寵愛著，你哪裏算，你自己說的你沒有朋友！”
    “那是因為姐姐我真是太聰明了，他們嫉妒！吃果果的嫉妒！”
    “姐姐我從不用功讀書，可我腦子中那些無窮無盡的、仿佛與生俱來的知識趕也趕不走，都脹滿了，常常逃課去電玩、溜冰、賽車，卻還能不停的跳級、跳級、跳級……”
    “天才都是孤獨的！”
    蘇小南總結到。
    “那八歲那年，怎麼回事？”
    芮爾裏小心翼翼的問到。
    “八歲那年，我已經在高中了，我遇見了他。”
    “一個什麼都很平凡，但是第一個不嘲笑我是垃圾妹，不嫉妒我是學霸，溫柔對待我的人。”
    “正當我被一群人嘲笑垃圾妹的時候，他過來說，沒關係，我做你的朋友。”
    “他什麼都很平凡，那刻卻成了我心裏最特別的人。”
    “那以後，我的人生就開始失控。”
    “他說，小南，你這麼聰明，加油哦，全世界都會是你的。”
    “於是，我就真的加油，不貪玩、不叛逆、不逃學，我的學業更加所向無敵。”
    “他說，小南，我不喜歡太強的女人。”
    “於是，我不停的辭職、逃跑，離開所有那些盛名之中、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說，小南，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我們需要點自己的空間和自由，來讓感情更好！”
    “於是，我自動離開他的城市，給他空間和自由。”
    “他說，小南，我是獨身主義者，我們隻戀愛，不結婚好麼，結婚隻是那些世俗的人世俗的規則！”
    “於是，我給自己洗腦，把自己整得脫俗起來，抱定婚姻是墳墓的想法！”
    “他說，小南，來上海玩兒吧！”
    “於是，我屁顛屁顛、不管不顧飛奔而去！”
    “然後，我死了！”
    蘇小南狠狠的咬著嘴唇，罵了一句髒話。
    芮爾裏看了她很久。
    突然說到：“嗨！那我是不是第一個說要跟你做哥們兒的人？我特別麼？”
    蘇小南噗嗤笑了。
    一拳砸過去。
    “切！姐姐我！要跟你做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