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丞相看著眼前兩人的暗波湧動，在心中歎了口氣，意識到自己該退場了，於是便拱拱手告辭。
    幽靜的走廊完全沒有現在國情堪憂的氣息，若不知，還以為現在仍是一片國泰民安之景，老丞相再一次的歎了口氣，在府邸的門外處，望著明月，回憶起往昔自己所做之事，自己孩兒臨死前的模樣，不禁的潸然淚下，俄頃卻甩甩袖子，大步踏前走去，心中暗道“願吾能得一明主，伴君其生不悔……”
    庭院內，知念侑李和伊野尾慧並肩站在走廊邊，月光明晃晃的打在地上。
    “他真的死了嗎？”
    “嗯。”
    “嗬，死了也好。”知念笑笑，卻是隻聽到悲傷。
    “你恨我嗎？”伊野尾慧看著知念問道。
    “不恨”知念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些許的伊野尾慧，微微抿嘴，“也恨。”
    伊野尾慧笑了笑，說“我也是。”
    “能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嗎？”知念望著庭院中被夏日涼風吹起的梔子花，純白的花瓣在月光的洗禮下比白日更加美麗，四周散發著淡淡的熒光，一個不小心有那麼一兩片花瓣迎風摔落。
    “將軍！”
    身後的一聲呼喚喚醒了回憶中的山田涼介，不出意料的，山田知道那人是岡本圭人。
    “將軍，回帳吧？“
    山田涼介望了最後一眼這已經看不清的邊關風景，跳下土堆，走到岡本圭人麵前，說“走吧。”
    看著山田涼介離開的背影，岡本圭人總覺得，現在的山田涼介多了些曾經沒有的東西。
    岡本圭人看過很多次山田涼介的背影，從這個男人還是個少年時便追隨在他的身旁，曾經他的年少輕狂，曾經他騎著馬，拿著戰戟，毫無牽掛任憑戰袍飛舞浴血奮戰，而如今，時間已經在他身上刻上了太多太多的印記，最多的便是那一身的牽掛。
    不知道為什麼，岡本圭人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一絲的羨慕，晃晃腦袋，對自己說”大概是錯覺吧。“
    “知念，你知道麼？我一直以為藪他是個狠心的人，所以我早就決定，我一個人默默的喜歡著就好。當初他在選擇王位和光之間選擇了王位時我是多開心，這樣，我就可以一直喜歡他了……”
    伊野尾慧淡淡的說話埋藏在心裏的話，就如這淡淡的月光一樣，沒有在意知念有沒有在聽，隻是想要在這慌亂的日子裏，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死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在笑。那一刻我知道了，他愛他，一直都愛。”
    知念轉過頭看著伊野尾慧，看著他在淒慘的笑著，笑的好像很開心。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光走了，他也走了。不對，他早就不在了，從光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在了，這次，他是為自己找個理由離開。你相信嗎，知念？我覺得他在笑，和他在一起笑……”
    “伊野尾慧，你覺得我師父，他真的在笑麼？”知念問。
    “嗯，很開心的笑著。”伊野尾慧肯定的看著知念回答道。
    “糾纏了兩生兩世，終於是落幕了麼？”知念說，好像是問伊野尾慧，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語。
    “伊野尾慧”知念看著伊野尾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現在，這天下是你的，我和涼再最後一次為你守著天下，我用命還老丞相一命，此番過後，我和涼再不會踏入這皇都一步，自此之後的天下，由你掌握！”
    像是應征了知念的這誓言，似乎是從邊關吹來的一勁風撩起人的衣袂飛舞，一縷縷青絲淩亂在臉頰邊，卻吹不亂那人眼中的堅決。
    伊野尾慧望著知念，良久，朱唇輕啟
    “好”。
    破曉時分，廝殺了一晚的邊關塞外，屍體遍野，好似一句“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知念騎著馬停駐在裏戰場數十米處的沙丘上，身後的伊野尾慧帶著數千守衛皇都的士兵。
    戰場裏的山田涼介永遠都是冷漠無情的，知念癡癡的望著他揮動著許久未揮動的戰戟，看那血光飛濺，看那狠戾的戰戟穿透敵人的胸膛。
    知念看著山田猙獰的麵目、緊鎖的雙眉，不禁的想要抬手撫平，可是現在在知念眼前的隻有空氣，帶著濃厚血腥味的空氣。
    “知念……”
    “我知道該怎麼做。”知念打斷伊野尾慧的話，“你記住你答應我們的。”
    伊野尾慧架馬上前到知念身旁，“這樣做不擔心他會瘋？”
    “你們不是希望這樣做麼？為什麼到了現在又開始問我會不會後悔？”知念譏笑著回答。
    伊野尾慧訕訕的咳嗽了下，整理下表情，對知念說“你現在已是和你師父一樣醫狐，我隻要你的靈元來幫我滅掉狼族妖力，若是你的妖力也無法滅了這群妖力，怕是山田涼介的命我也無法保證了。”
    知念看著眼前的人，雖是人卻是比自己還狐狸，現在的伊野尾慧無半點昨日夜間那個脆弱悲傷的男人的半點影子。
    知念繼續看著山田涼介的身影，輕聲的說，
    “你知道為什麼我師父也是七命狐妖，但用了靈元後卻死了麼？”
    伊野尾慧看著知念，等著他繼續說
    “若一命便是一世，那對於我師父來說，他與藪宏太已經糾纏了七世，而對於藪宏太來說，卻隻有兩世。藪宏太，他根本不知道師父為了他付出了多少。伊野尾慧，你可以嗎？”知念看著伊野尾慧，問“這樣的牽絆，你覺得你還能插進去麼？”
    說罷，知念隻身策馬前行，隻留伊野尾慧一人在沙丘之上。
    看著知念這一身在沙黃中格外顯眼的白衣離去，伊野尾慧不禁想要大笑，好好的笑自己一番，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像小醜一樣。
    那年那晚，伊野尾慧從知念那裏意外的得知了八乙女光僅剩一命的消息後，被所謂愛沾滿了心智的少年逼著藪在光與皇位之間選擇其一。
    那年，心思單一且愚鈍的藪與八乙女光誤會橫生，一次衝動的決定卻是一輩子無法回首的事實……
    那年那日，當八乙女光的靈元如雪般飄落時，藪知道，自己的心也隨著這漫天的磷粉，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