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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王朝內廷,多以兩類人最不得善終,一是權臣,二是謀臣。前者功高權大不明君王二字含義,後者所知甚多。
    第一章:
    新登大統,國君昏庸實行暴政,苛捐雜稅,徭役無度,民間百姓或死或流亡一派光景苦慘,而上位者卻依舊遠在那京邑繁華之都關了門紙醉金迷。
    元景之治的第八個年頭,各路起義已如星火燎原,趙家氣數已盡。
    那年為容與很多士兵一樣,跟隨蕭玨離開了葉城,開始了王者的征途。此後兩年,風為餐露為宿,天地是被床,他見證了這位後來被譽為蒼國百年第一帝的開國聖君的崛起,也見證了蕭玨由一個青蔥少年至一位雷霆王者的蛻變。光輝已被寫入史書,然而其中曲折辛酸,再來不及細陳。
    “感覺還撐得住嗎?”並列而騎蕭玨探過身來問,即使麵染風塵,狼狽中也是英氣難掩。
    連行四天四夜,本就自小體弱的為容這會早已臉色白皙如紙,可想到後有追兵部隊停滯不得,仍是顧自強撐勉勉擠出一個孱弱笑容。
    “還好。”
    雖語氣閑淡,可蕭玨並未因此放心,而是一直拿殘餘精力注意著身側少年。終於在又前進了一小段路後扶住了瘦弱少年將倒的身影。
    少年很輕,很容易就被他借力拉了過來。
    “總口是心非,喜歡硬撐。”責備之外泄露出的是真切的疼溺關心。
    靠在那寬厚的胸膛上,為容感到莫名的踏實心安,低語輕道了聲謝謝,而後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再醒來,是在一處奢迷裏透著落敗的房間。為容就躺在床上,睜眼輾轉,未見蕭玨身影。
    披了擱在枕邊的外衣出得門去,有一青甲小兵在守著,正迷迷糊打著盹,不止他,所有人都累壞了。
    不想擾人休息,為容踱步繞過了青甲小兵。這府落很大,看得出曾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認不得路,他就隻好順著一路往前走,所幸未走多遠便瞧見了蕭玨。
    彼時正值初夏,儼然青藤長得最好的時候,可蕭條府院內的翠斐青藤卻因無人照顧而奄奄的。仿佛被夏日吸盡了綠意,纏綿圈繞在亭榭木柱上的枯黃,反倒生出一份瀕死的懨懨。
    蕭玨走得快,未幾已近了眼前。見為容麵色依然毫無血色,素白瘦挺的身軀迎風立著,單薄似風一吹就會倒,蕭玨不禁又攏了眉頭。“怎麼起來了?都沒人來通報。”
    為容等著他走來,又見男子伸出手為自己拉攏了攏外衣,一切熟悉仍似往昔。
    他三歲入得威名遠揚的將軍府,明是卑賤遺孤,卻過著將軍養子的尊優生活。不知有幸還是孽,上頭一位哥哥待他份外親好,僅是稚童的年紀,便已會許諾要一生追隨左右。
    楊花旋落樹下那少年的笑容,讓他一輩子都將心遺留在了那個地方。
    過分秀致的一張臉笑得一貫溫和:“那孩子在休息,你別惱他,這幾日大家都累壞了。”
    後來回想起,才感到那時候蕭玨總是對他萬事遷順包容,什麼都舍不得說句不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男子笑容裏透著寵溺與無奈。
    聞言為容開懷一笑,視線望向頭頂藍盈盈的天空。日光傾灑而下照在他的臉上,於是蒼白病態便愈加明顯。
    這裏是青州,我們昨日到時已經一片狼藉成了座空城,蕭玨說。
    這裏原來的百姓去了哪?蕭為容哽在心裏,想問終是沒問出口。
    戰爭本就殘酷,它讓人明白萬物循環往複,回歸始然。生命的最後僅僅是一堆累累白骨,每個人從哪裏來,最終又將回到那裏去。
    皇權不仁,在這個動蕩亂世人人得而誅之,即便是先皇忠將。蕭玨注定要走上那條荊棘滿生的康莊大道,而他····就算沒有別的原因,隻為老將軍多年悉心栽培,他也要站在蕭玨身後替他籌謀。
    早在閏月,蒼國境內各城郡就起義之士彼出,一路攻城破地,雖也曾遭到地方官員的抵抗,但多是順利的出奇。一路勢如破竹直指京邑滿都。百姓之軍尚且如此,蕭玨手中訓練有素又常年在軍機嚴明下養得甚為驍勇的大軍更不消說,起初還嫌落後於人,後來所持優勢便漸漸顯露了出來。
    自邊城出發大軍一路南上,所經之地無不插上了蕭字大旗。年輕將者意氣風發,身旁慧穎軍師謀謨憚神,所有人都隻瞧見了希冀的曙光以為命運總會眷顧強者,然而未曾察覺中眾人在不知不覺已被驕戰情緒麻痹了心智,所以僅在失策下中了敵人的埋伏就已讓所有人心神大亂。
    那是南上征途中所遇最激烈的一戰,事後雖仍得了勝利,可經此一役蕭玨損沒了近四成軍力,自己也差點喪命,不過他也從此記住了一個名字,王璟。趙家王朝的兵部尚書,是難得的人才,倘若生在安平之世定是能輔佐一代明主名垂史冊的,可惜他最後依然要殺了他。
    殷騖山洛鍾東應,高山深澗,山頹木壞。天塹長江,而下望無際,此時蕭玨他們就被困在這險勢中。而敵人就在不遠處虎視眈眈,這樣的地形使得他們的反抗無論使出了多大的力,最終都避免不了猶如輕巧得打了棉花上。整座山唯有一條通路,敵人便是利用這一點泥封函穀。
    入夜,月光清冷,山中冷風吹蕩夾雜著絲絲涼意。
    “現剩糧草還能度幾日?”
    聽見蕭玨所問,圍坐在一旁的另一中年男人響應回道:“屬下方才點算過,便是以最好的情況來看也過不了五日。”
    五日對於一群急等救命的人來說,並不算短,可聯想到已在此被困了半月有餘,眾人不禁相約沉默了。
    “難道真的要功業葬送於此?”相貌文氣的年輕男子苦笑而道。
    恒商這句話不說還好。常勝之軍走到這一步,眼見京邑滿都已遙遙在望,卻淺水困蛟龍在殷騖這個素聞險名的地方進退維穀,誰人能做到心裏坦然從之?
    就在眾人心裏亂到無極時,這時另一把清晰而又堅定的聲音傳了進來。
    “人能馭險,就能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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