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霖一路下來都沒有見著張目千，無奈之下，他隻得把車開到張目千家附近。
    他把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然後找到張目千下車的巷口。
    那是一條小巷道，周圍的樓房也很破舊。李政霖從沒去過張目千住的地方，而他，還把手機落在了家裏。
    默默地往巷道走了幾米，又暗自責罵自己自討苦吃。
    他不該那麼衝動的，不然張目千還在家裏和他一起樂嗬嗬地看電視呢！
    李政霖歎了口氣，環顧四周，有一些急著趕路的行人，還有幾個小孩在路邊踢球，也有自行車和三輪危險地穿梭在他們之間。
    李政霖窘迫地問了下行人，如他意料之中，沒有人認識一個叫“張目千”的人。
    他又往裏走了一會兒，仰起頭看了看，兩邊都是高低不齊的樓房，但都不過五六層，配上這狹窄的巷道竟也有些一線天的感覺。
    突然間，周圍開始有不好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李政霖又摸了摸褲兜，看來他把錢包也忘在了家裏。
    他謹慎地靠邊行走，汙水和垃圾逐漸在他的皮鞋上留下印記。李政霖抽了抽鼻子，隻覺得氣味快讓他鼻炎也出來了。
    太陽下去了，天色又暗了幾分，路上的燈光還沒有亮起，李政霖更加找不到方位。
    終於，他佇立在巷道的一邊，抬起頭大聲吼道：“張目千——”
    他的聲音在巷道急速擴散開來，一瞬間，他覺得有無數個眼睛都被訂在了他的身上。他反倒不覺得尷尬了，身上的局促感也退了好多，於是，他扯著嗓子又來了一聲：“張目千——”
    “張目千——”
    “張目千——”
    “張目千——”
    再沒人關注他，他邊走邊喊，越喊越大聲，快要見底的時候，他又繞到另一邊喊了一圈。
    沒人回應他，他隻覺得脖子都仰疼了，嗓子也幹澀，泥水濺在他昂貴的西褲上。
    他該感到失落，或許張目千並沒有回來，但他卻無與倫比的輕鬆，仿佛他為之努力了，他也為張目千做了點什麼……
    僅是喚他的名字，李政霖覺得他心裏的愧疚也消減了幾分。
    算了吧……李政霖開始往回走。
    “小林子！”
    遠遠的一聲，李政霖先回頭，又轉頭，然後抬頭，張目千就在他的正上方，大約五樓的位置。
    他彎著腰，黑發低垂著，擋住部分臉頰，像要墜下來一般。
    李政霖有一絲害怕，但更多還是欣喜若狂，他努力揚起頭和張目千對視。他該感謝上天賜給他不錯的視力，他才能看清張目千的表情。
    張目千還是那麼動人心魄，表情有點困惑，但更多是擔心。
    他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那是他青年時看過的某個電影的橋段。女主角站在一樓陽台上，身體傾出陽台，彎著腰，一副要墜下來的模樣向下伸手，那個愛慕他的男人死死地抓住。他們深情對視，仿佛周圍的事物都不複存在。
    李政霖此刻就有這種感覺，他站在一個髒亂的陌生巷道裏，周圍的人都不懷好意地打量他，他尋找了許久的張目千在五層樓上，和往常一樣美好。
    他們隔的那麼遠，但他們彼此對望，好像那遙遠的距離瞬間就縮短，縮短，縮短……
    李政霖覺得他都能把張目千抓住，然後……抱在懷裏。
    “小林子！你在樓下等著！”張目千吼道。
    “不！”
    李政霖今天已經打斷張目千太多次，但有一次是好的就足夠讓他心安。
    “不！”李政霖說，“我上去！你等著！”
    語畢，李政霖立刻跑上那棟無人看守的樓房，他兩步一級地往上奔著，仿佛慢一點，張目千就要跟他說再見了，慢一點，張目千就不會原諒他……
    他跑得有些急，甚至氣喘籲籲。
    他在不知不覺中承認他自己之前犯了錯誤，諷刺的是他幾十分鍾前還詛咒這段關係。
    李政霖不懂，他一直如此矛盾。
    大概，距離把疼痛都拉成了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