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幾位熟人僵住邁開腳的動作，緩慢轉身麵向我，並掛上被抓個現形的討好式笑容，向我伏首行禮。
    據我所知他們出門從來不帶“禮貌”，今天倒是記得了？
    來這裏揮霍的都是帝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非富即貴，看來這幾位也沒少光顧，要不這裏的看客見身為朝中極有分量的官員向我行禮時都一副了然的神情呢？大多數視線彙聚在我身上是在猜測我的身份，通過眼睛放大的程度就可以判斷他們猜測的範圍正在逐漸縮小，而且從最終定格的吃驚表情得知，我早已聲名遠播，家喻戶曉了！
    “幾位同仁不必拘禮，既然來了就看到最後吧！”當然要把他們留下了，不然一會兒抓誰給我辦事去？
    聽到他們幾個應聲，我示意小白上把那個姑娘贖來。原來是為弟弟治病，她爹娘迫於無耐才把她賣到青樓。我不敢當著這麼多人麵前給她銀子，有做秀的嫌疑，而我的人格隻會被人越描越黑，於是直接讓小白跟去看看。
    小白十分不理解地橫我一眼，埋怨我花了兩千兩還不趁機討個好名聲，改變臭名昭著的形象，這錢花的也太虧本了！
    他根本沒能理解我的遠大目標，更不會理解做秀的最高境界！這種事做得越隱密，越容易被人們好奇心驅使給挖出來。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洗白”了，如法炮製再多做幾件好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受人景仰了！
    瑞青嵐看著台上，始終保持一個姿勢的側臉安靜而優美，比台上任何節目都有看頭，隻是再這樣下去他就成雕塑了。我端著小碟走過去，在瑞青嵐一側站定，他周圍幾夥人見我過來都匆忙走開，不知道是不是又聽聞我有很多毛病，怕受到連累。
    入座後我接著扒瓜子，眼睛看著台上的表演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天天往這跑？”
    知道他聽進去了，雖然沒開口，但是眼睛改為專注地盯著桌麵。我繼續自言自語：“要是有點意思也行，當打發時間，可是你一向好靜，這個看了不閑鬧聽嗎？”
    我揭穿了他的假麵具，他感到羞愧，又把目光收回，眼觀鼻，鼻觀心，麵頰微紅。
    “不知道你在賭什麼氣，如果是那天的事我已經說過了，不是你的錯。”
    他大概想起了不愉快的事，身體難以抑製地輕顫。
    我勸他要向我學習，早早忘掉，才能少受些折磨。
    他緊緊閉上雙眸，盡力控製著什麼，在我進一步點破之後他終於肯開口：“我嫉妒你說的那個人，他憑什麼占有你全部的感情？你和他不一樣，你和我也不一樣，他和我更是不一樣，為什麼要拿來作比較？我從沒想過要忘記你！”
    這人真是固執！他還未睜開眼睛，繼續堅持己見：“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限製我！”
    勸說——失敗！
    靳安和靳全聽得清瑞青嵐說的話，並且都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直。在尉遲時瑞青嵐那一偷吻，他們不早就知道了嗎？
    我想著怎麼打消他固執的念頭：“我哪裏好？我不認為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專情。。。。。。”
    “你不知道！”他少有地打斷我的話，不過終於可以正視我了。那一臉的深情，不同意我貶低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在他說了一長篇的好法後，我連扒瓜子的手都停下了，他每次讚美都會讓我措手不及，但是這一次我總算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稱讚的確實是我，不是別人，隻不過在他腦子裏像把清水房裝修成售樓樣板間一樣裝飾我。他把我完全美化了，再通俗點說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不管怎麼形容，我在他心裏都是美好的形象。他認為我在朝上和百官鬥智鬥勇其實是在執行正義，百官都是壞蛋，我才是好人；百官都是小人，我才是正人君子。認為我不管做什麼壞事，用哪種手段，最終都是為百姓著想，為百姓辦事。
    在他的形容下，我一下子就變成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被百姓傳頌的大英雄，簡直就是狄仁傑再世，海瑞的化身。
    他麵色緋紅，語氣一轉，聲音比剛才還要激動，這次我又變成了他的夢中情人，讓他魂牽夢擾，每日每夜地懷念我像春風扶過遍地花開令天地為之動容的絕美笑容。
    我一時間強行在腦中搜索記憶，我什麼時候那麼笑過了？
    不得不打斷他，再說下去恐怕我都無地自容了。聽得見靳全的嗤笑聲，他總是用腳後根踢牆傳達他對我的想法。
    瑞青嵐似又想起了什麼，瞬間悲傷滿麵：“那個人是誰？”
    白白勸了這麼長時間，他又委屈成這樣，我差不多要泄氣了！
    “哪個人？”
    “那天。。。。。。”
    我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了，忙打斷他的想象，他的聲音太大，我擔心被人聽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他抑製眼淚溢出眼框，態度堅決：“我想知道他是誰！”
    要說謊嗎？他要知道是狐狸後會怎麼樣？
    “一個不認識的路人罷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不隻一次說過善意的謊言，不差再說一次。
    他怔楞半晌，接著麵露愧色，難道他也擔心我沒了處子之身嫁不出去或有跳河的想法？
    趁他對我有愧疚，我立即勸說他以後不要再來這種地方，並且順手把已扒好的一碟瓜子仁遞到他的桌子上。他一直極力抑製的情緒在看到瓜子仁的那一刻暴發了，淚水一滴滴落在小碟裏。
    聽說他父母過世早，想是缺少關愛。真是可憐，扒個瓜子都能把他感動成這樣！
    我拍拍手，開始辦正事，對幾位熟人道：“丁尚書！”
    這幾人心驚膽顫已久，就等我發落呢！終於見我開口，立即恐慌伏首：“下官在！”
    我記得稅務什麼的都歸他管，那幾個都是他的手下。天天見麵，不想記也記下了。
    “文狀元這幾天來這裏是為了調查上稅情況，懷疑這家青樓沒按時上交稅銀。”雖然有規定青樓營業也要交稅，但我知道根本沒有上交的，他們背後都有靠山，皇上對此事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不過借機洗脫瑞青嵐的罪名，再替皇上湊點銀子罷了！
    “現在本王也懷疑這家青樓未上交稅銀，本王希望丁尚書能對這家青樓進行查封，然後把帝都所有青樓都查一查，並收繳他們未交的稅銀。本王知道丁尚書和幾位官員也是為此事而來，若是查得好，本王便奏明陛下給各位記一功。”
    丁尚書和幾位官員立即回應，表示他們確是為此事而來，他們比誰都明白，要麼一起隱瞞，要麼一起被罰。他們隻當我小心眼的毛病犯了，以為剛才我花了兩千兩銀子不高興，現在要給青樓放放血，其他家青樓都是被秧及的。
    果然丁尚書不負我的期望，查出青樓未交稅銀，立即進行收繳。看樣子丁尚書也忌憚我幾分，辦事效率極高，沒用多長時間便收繳完畢。
    收上來的稅銀數目令人驚歎，有二百萬兩之多！青樓的營業額當即被我算出來了，這些年賣女兒的那些人要是看見這數目不得悔死才怪，可以想象到姑娘們在這裏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每年達官貴人在這裏揮霍多少錢！
    我上奏皇上，奏明這些日子丁尚書與瑞青嵐合力調查青樓的稅務，在青樓潛伏幾天，勞苦功高。
    皇上看見那些銀子後早忘了瑞青嵐去青樓幹什麼去了，更沒問丁尚書這麼大權力為什麼還需要在青樓蹲點，高興的笑容都走了樣，就是要收還收不回來的模樣，眉毛一跳一跳的。
    那可是二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白給誰誰不高興？不是小數，足夠一次振災的了！
    皇上猛勁把丁尚書和瑞青嵐表揚一番，給記了一功，並賞賜幾件珍寶，說之前錯怪了瑞青嵐，又是一陣寬慰。誇丁尚書治下有方，連下屬都這麼出色。丁尚書美得不行，他有多久沒聽到皇上誇獎了？
    我親自出馬不緊替瑞青嵐洗清了罪名，又給他記一功，來個大翻身，這讓朝中官員既嫉妒又後悔。看見丁尚書捧著玉賜的寶物，後悔丁尚書生辰請大家去青樓樂一樂，他們為避風頭沒敢涉險。
    所有人見我和瑞青嵐受重賞都不高興，狐狸也是一樣。他一直板著臉，就像我和瑞青嵐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出了大殿他就緊跟上來，不讓我跑了。
    至從那次胡同裏的意外之後，他每天都在朝上跟我拋媚眼，由於沒練過武，拋得不是很準，我身後那位官員嚇得總不敢抬頭，疑是得了什麼恐懼症。
    下朝後他更是言語曖昧，或者用比以前更招人煩的挖苦來刺激我，以達到激怒我或引起我注意的目的。
    此時，他又不厭其煩地繞到我身前，自信地揚起我曾經多次來回索吻的下巴，抿唇一笑：“靳忠王還真是關懷下屬，特意跑一趟青樓？”
    這種人讓我忍無可忍，有時我真想問他一句，“你忒麼到底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