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星暉沉思幾秒，不知道是不擅長這種方式說話，還是在合計著該不該說的表情：“比武前我認為必勝的，沒想到。。。。。。你還是手下留情了！”
    你要相信，我隻是本能地羸了你！
    “你的武藝在我之上，這是無庸質疑的。”
    他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謝我，我斷定他是因為這輩子從未說過這類話而無法出口。
    不論我以什麼角度和武星暉談話，都無法忽略來自對麵想看穿我的極具穿透力的目光。越想看不見就越是在意，我隻能低頭喝茶而內心糾結，這種事我從未解決過，更談不上經驗，該怎麼才能讓他明白，而不傷他的心？
    耳邊聽著武星暉似三十幾年沒找著人說話一樣，隻是他有著小孩子的濃重好奇心。每當他說到我跟別的女人不一樣時，我都立即轉移他的注意力，把話題引到千裏之外。
    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關鍵是我以前就被咬過好多次了！
    通過這一次的近距離接觸，我明白一件事，所有人都被武星暉周身那拒絕別人接觸的氣息誤導了，認為他是一個不易接近的人。而他從小就是以“接班人”來培養的，十二歲就登基，一心追求至高無上的強權政策，習慣了用武力來征服一切，他身邊的人都怕他，不敢給他提建議，更不敢說他有錯。
    他的毛病說白了就是缺乏溝通！所以現在我跟他講這麼多話，對他曉之以理，他覺得我很特別，更是“知音難求”，於是散席前約我去他的國家遊玩，說會親自帶我去欣賞最美的風景，遊遍他的大好河山。
    第二天，我親自去送武星暉，大皇子勸我抓緊時間休息，可是無論如何我也要親眼見到武星暉離去才放心。
    武星暉說著簡單告別的話，他身後的武德元氣鼓鼓地，而馮才哲那別有深意的目光讓我明白，他認為讓他家皇上把得到手的東西拱手相讓的事是我密謀的，而且他背後指定勸過武星暉別被我騙了！
    讓百來號士兵吃點東西，我們收拾一下，準備返程。
    瑞青嵐幫我收拾了包袱，遞過來時我說了句“謝謝”，就他渾身一僵，動了兩下唇卻沒說什麼。
    我是該考慮下瑞青嵐的事了，可是我清楚地記得我被越師傅拒絕後有多傷心，瑞青嵐臉皮這麼薄，這事該怎麼說呢？
    回去的路上時間不是太緊，每天休息都是一個時辰。大皇子對於我把出題權讓給武星暉表示不解，其他幾人也很疑惑，趁著休息問我原因。
    誰輸了都會不服氣，武星暉會認為我在設賭局之前就想好了難題來取勝，進而認為我是在欺騙他，撕破臉的可能性很大。相反，如果我主動把出題權交給他，他會認為我的慷慨而不會刁難，想來他早看到靳安背著的鳳鳴了，而且這場賭局他有兩次出題權，以他的傲氣即使輸了也不屑賴帳。
    俞良晨提出大家都好奇的疑點：“王爺是算準了最後一場比武會羸嗎？明月皇的武藝可是天下皆知的。”
    那意思我太猖狂了，連武星暉都沒放在眼裏！
    我當然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說的，隻是沒想到後來已經超出我的預想，想不受傷而羸他是不可能的！
    當我提到為什麼不讓大皇子參與，而選擇俞良晨時，幾人表情怪異，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大概心裏認為我詭計多端，城府極深。
    瑞青嵐至從我說過“謝謝”後就沒再跟我說話，每次休息都好像在想心事，時不時地用那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讓這我更加煩躁，不知如何解決才是。
    這天到了一片野花海，花香撲鼻，隨風浩浩蕩蕩，如海浪一樣滾滾而來。讓三人看著隊伍，我獨自去欣賞，拿下披風鋪在花叢中，仰躺休息一會。
    沒一會，有人接近。他在我身旁坐下來，輕聲又忐忑地試問：“王爺那天是醒著的對嗎？王爺是不是討厭我了？”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裝糊塗的嗎？為什麼要挑明？
    沒聽到我的回答，他猶豫一陣，繼而輕聲說出讓我心驚的話：“我愛上你了。愛到我自己承受不了這份感情，我知道。。。。。。”那聲音裏有太多的隱忍。
    我起身不想再聽下去，很揪心，焦躁感在劇增。
    他見我想走，急忙道：“我知道你對我沒有那樣的感情，但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我背對著他，想讓他知難而退：“我不討厭你，但是我隻拿你當朋友。我欣賞你的才華，你這麼出眾，而我們又相處這麼長時間，如果我能喜歡上你早就喜歡了，你這麼聰明應該懂的。”快刀斬亂麻，這也是為他好。
    身後一陣自嘲的低笑聲，這讓我很不好受。邁開步，卻聽得背後傳來大聲的威脅：“靳無寒！你要是敢走出我的視線。。。。。。”
    好久沒人直呼我的名字了，且在同時手裏握著把刀的情景從未發生過。
    我震驚著上前奪走他的刀，忍不住訓他幾句：“堂堂一個文狀元，你這是想幹什麼？”擔心傷到他，我都沒敢用力搶，終於被我奪下時，他已癱坐在披風上。
    低頭啜泣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憫，宴上他與馮才哲唇槍舌戰時何其才華橫溢！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又吃驚地聽到他自嘲並自我厭惡的陳述。
    “文狀元，嗬嗬，我本就無意去考取文狀元。。。。。。”
    他說從他堂哥那裏聽到了關於我所做的“駭人聽聞”的事，很想親眼見一見，那個親赴洪口和江郡百姓築堤防洪的靳忠王，那個奮不顧身一同跳下急流去救人的英雄，那個不顧及名譽去救人而對嘴呼吸的女人。
    我當下氣結，那個士兵夠八婆的，給他說這些事兒做什麼？
    科考皇榜上有我的大名，我作為總監督之一被他發現了。於是他報名參加考試，並進入最後一輪的筆試。
    第一眼見到我，他覺得他的堂哥對我的描述不夠好，真實的我比在他心裏想像的樣子還要好上百倍、千倍。說我進入考場的一刹那，有多麼的英姿颯爽，風華卓越。說我跟他對視的時候會讓他全身顫栗，心神蕩漾。
    我有點不太確定，他說得真的是我嗎？
    他從我的行為中猜測我定是個灑脫不拘，視野開闊之人，於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把心思花在了考卷上，怎麼寫才能吸引我的全部視線。
    想起我看到他答卷時的那份心情，如百盞燈驟然亮起的感覺，原來他早就下了咒語的。
    朝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很清楚，想來以他的清高，定不願入朝為官。言外之意，他當時想做官是為了能天天見到我。然後他接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進入禮部，得到與我相處的機會。說自己懷著這種齷齪的心思來博取我的溫柔，清楚自己是癡心妄想，但是我的一切都讓他深陷無法自拔。他自行判斷我不喜歡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痛恨並且十分後悔自己沒能習武。
    我和明月皇比武的時候他很害怕，害怕看到我香消玉損的模樣。他語氣盡是悲傷，淚流不止。
    曾幾何時，我也想過這樣去求一個人！他和我一樣，都得不到對方的愛，悲痛難忍。我終究是心軟了，像看到了當年在那個人懷裏絕望哭泣的我。
    我扶他起來，他站不穩，我幾乎變成半抱式。誰知他借勢樓著我的脖子吻了上來，臉上盡是楚楚可憐的淚水。一邊流淚一邊吻著我，這個場景也似曾相識。
    他忙了這麼久還是有效果的，我不得不看著他身後的一片花海，轉移那種在野地裏總是能發生什麼的想象，並抑製想推開滿臉淚水絕望又似透著些希望的人快速逃走的想法，還是正麵解決來得好。
    聽到遠處有腳步聲，我忙把衣衫淩亂的人裹好，怕人誤會他這副模樣是我弄的！其實我什麼也沒做，這種事一向都解釋不清楚。整理好後就抱著他，邊走邊壓製被他挑撥的情欲。
    原來是俞良晨來找我們，看見我抱著個人就楞了。我忙掩不自然，解釋道：“青嵐被蛇咬了，我幫他驅了毒。”
    俞良晨頓時張口結舌，大概不太敢相信出來這麼一會兒就被咬了。
    瑞青嵐在車裏，在我的懷抱裏睡著了，然後我又悄然下車，直到用晚餐才去叫他，他醒後沒兩秒鍾就回憶起讓他難堪的事，當即用被子把臉蒙住。
    我知道他害羞，但總不能不吃飯吧？
    於是我想了想經典對白道：“如果你不看著我，我就大聲說話了！”
    果然效果顯著，他忙掀開被子，露出一臉的成熟蘋果相。
    本來我也有點不好意思的，但是看他羞成這樣我就一點都不尷尬了。我遞給他長途旅行和外出必備的饅頭，這食物就跟以前出遠門要帶方便麵一樣，方便得很。
    看他十分緊張，小心地瞥著我的臉色吃飯，我隻好背過身去，擔心他吃不下。
    聽得他慢慢咀嚼的聲音，我才開口：“我曾經在明知道那個人不可能愛上我的情況下，向他表白了心意。結果可想而知，那人知道一個道理，不愛就不給我希望。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有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隻是我不是他尋找的另一半而已。是我愛錯了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忘記，而我也確實做到了！”
    為了瑞青嵐，我挖出這些舊事，轉回身道：“明天就能到帝都了，你不須再受這種顛簸之苦，好好休息。”
    他眼角已泛淚光，眉語之間盡顯悲傷：“不可能忘記了！我也不想忘記你，你不要逼我忘記你，那樣強烈的感情怎麼可以輕易忘記，你在騙我！”
    的確在騙你！猛然間他抱住了我，在我耳邊啜泣：“我已經不可能再愛上其她人了，這天下間沒有誰能比你更好。。。。。。”
    我就像從水生到陸生過渡中的苔蘚，無意間路過一塊岩石，岩石的有意滋養讓苔蘚紮下了根。可是青蘚不隻從岩石那吸收養分，所分泌出來的酸性代謝物每時每刻都在腐蝕岩石，促進岩石的分解，終有一日會使岩石瓦解。
    我真的不想傷害他，就如那個人從來都不想傷害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