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早撤離生辰宴，不知道是急著看書，還是去國庫數銀子了。
    眾人不再受約束，開始真正暢飲。我剛才膽顫心驚的也沒喝好，在皇上麵前要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否則在半醉半醒之間被他抓住把柄，指不定還得給他賣命多少年呢！
    見狐狸離坐，我立即提高了警戒，好不容易逃過皇上那一抓，別再栽在他侄子手裏。幾位使者也跟著狐狸一道過來，見狐狸先行入座，也狀似找椅子。
    我們這桌本來七個人，他們六個再拚桌，十三個人擠在十人桌能得勁兒嗎？
    “臨親王，這平時擠點就算了，怎麼能讓幾位使者受罪呢？”我是告訴狐狸他們別坐這桌，哪曾想除了瑞青嵐外，禮部的人都借機到別桌去了。
    我立即頭痛：“別走啊！我這是跟臨親王說話呢，有你們什麼事兒啊？”
    五人一離座，另外五人就坐下了，看起來像給他們騰地方一樣。雨淋玲在我左側，嫣祺在我右側，我倒是沒意見，要是衛璞玉不在我對麵的話我會更沒意見了。
    我總結，喝酒太猛的人要麼特別傷心，要麼特別開心，而衛宇寰大概很開心，他先把自個兒給灌醉了，還口齒不清地嘀咕著，別人聽不清但我聽得清，因為他嘀咕的是“靳無寒”。我懷疑他記性不好，他擔心醒後想不起來我叫什麼，所以才像複讀機一樣的念法。
    皇上在席的時候我就注意了，我身邊這兩位都是能喝的主，狐狸定是早已試探過他們的酒量才往我這堆的。雨淋玲每每都能找到敬酒的說詞，卻總是斟酌著形容詞和名詞，有時甚至延緩說話時間，或者在根本沒有必要停頓的地方卡聲，比如：“我從沒見過像無寒這樣的。。。。。。人！”
    而嫣祺跟我混熟了，再借點酒勁就口無遮攔，說出來的話讓我猜不出他到底是想誇我，還是想損我，這也讓我明白了狐狸讓他倆坐我邊上的真正動機。
    景白澄飲酒甚少，所以話裏話外都很清醒：“之前臨親王還提到靳忠王酒量好，我們都沒信，現在想來臨親王說得太保守了，哪裏是好？簡直太好了！”
    指不定狐狸在背後出賣我多少次了，想來他終於找到誌同道合的人了。
    “哪裏，我哪有你們喝得那麼有品味，有涵養！”
    嫣祺要倒不倒，側身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撐起腦袋，不知道我正躲著他的長相呢，還要跟我對視：“像無寒這種喝法，我們很羨慕！”
    羨慕我端起酒壺喝？也沒人不讓你端呢？
    瑞青嵐在衛璞玉的右側，隱約聽到衛璞玉向他打聽禮部獻禮的事，瑞青嵐回答：“不過是幾本書而已！”
    對於瑞青嵐我很放心，不論朝上朝下，既懂嚴謹又有尺度，既會搪塞又會委婉，既聰明又會裝糊塗。想從他那套話的，不是不了解他的，就是想去了解他的。
    白景澄看樣子也感興趣，可是不管怎麼問，我和瑞青嵐都不透露半分。
    昨天沒有套出話的這兩位，今天早朝又成了不速之客。
    真是陰魂不散！兩人還是昨天一樣旁聽，隻不過座位調換了，都誰給他們搬的椅子啊？另外那兩位鄰國使者起不來了，也不知道這兩位北國人想幹什麼？一個早朝能有什麼可借鑒的？
    瑞青嵐小聲告訴我是這兩個人主動要求聽政的，充許他們坐這的人已經昂首闊步，容光煥發地走入大殿，想是昨天被什麼東西給熏陶的。
    我承認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地站著或坐著都會走神或毫無阻礙地入睡，這是大師傅基礎訓練烙下的毛病，因為那時每天都是保持一個動作很長時間，就是下蹲姿勢一整天我也能把身形整平衡了，何況站著呢？而且我練就了“打盹神功”，是一種不論什麼姿勢都能打瞌睡的本事。
    昨天酒量過多，加上早起的困乏，最關建的是皇上一發表經文似的演講，就把我這瞌睡蟲招來了，我的睡眠狀態和他念經的時間長短成正比。
    這一次我是被嚇醒的，連皇上都看見了國舅踢我後腳根的動作，進而發現我可能睡著了。可是皇上非但沒有不高興，還別有深意地提醒我：“靳忠王還是仔細斟酌一下此事，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才是！”
    我當然懂得，這充分說明他已經揪住了我的小辮子。前麵的景白澄轉頭看向我，詫異的眼神分明在表達：這人膽子太肥了，天天都在皇上眼皮低下不是走神就是打瞌睡！
    看來這次用舊招是不行了，隻能另想辦法！
    “臣也正在斟酌這個問題，所以才想得出神。”
    眾官員猛地抬頭，換作他們早向皇上認錯了，不敢相信到這個時候我竟然還在抵賴！
    狐狸笑容不加掩飾我能理解，可是衛璞玉你笑個什麼？
    皇上見我話裏有轉機，不但不放手，還用力緊拽一下我的小辮子：“靳忠王如何想法，快快道來！”
    看來隻能出下下策了！
    “臣自己講恐怕會沒有說服力，依臣之見，不如請對這個問題持反對意見的官員向臣提問，如果臣辯答上來，才能讓諸位心服口服！”
    不必擔心百官不提問，我說的話本身就有些挑釁的意味，而且他們已經對我有所了解，隻有我一人遭殃是絕對不行的，極盡所能地拉更多的人下水這種事我做起來比思考怎麼回答皇上的問題要容易得多。
    果然皇上同意後，一個文官急時出列。此人名叫楊響，是田利部的侍郎，他建議撤消興商的政策：“如果農民不去種地，而去從事商業，長久下去勢必會造成田地荒蕪，無人再耕種，哪有糧食可食，靳忠王以為呢？”
    經楊響的提示我猜測一定是興商遭政策到了阻礙，這是連小白都知道的問題。
    皇上懷著期待再問一次：“靳忠王如何作答？”
    “臣以為，不能撤商！商業興隆是國家發展的重要體現！”
    從那一副要笑不笑，狠勁憋笑的模樣看得出來，我果然又道出了皇上的心聲。
    於是我大膽地展開討論：“興商不是重農輕商，更不是輕農重商，而是在發展農業的基礎上去興商。楊侍郎所說農民會跑去經商，導致農田荒蕪，臣認為並非如此。如果一個農民靠土地就能奉養老人，養活妻兒，他還會去從事風險極大的商業嗎？就像楊侍郎你在田利部有五年了，假如你有機會選擇，你會選擇去其他幾部任職，還是繼續留在本部官職？”
    在朝上我一向是在不違背皇上意願下，進行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楊響作為少數的中立派“存活”至今，想來他把官員們的行為都分析得透徹，也包括我，所以才能抓住這最佳時機為自己開脫。我最後說那兩句話就是幫他擊退那些想上奏調走他的官員，我相信皇上和滿朝文武都已心中有數。
    楊響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要繼續留在本部做順手的工作！”
    皇上並未提出異議，說明皇上也希望他繼續留在本部任職。
    我再次把話題轉移回來：“興商初期，農民棄農從商的現像很少發生，到中期和後期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因為經商比農民賺得多，有很大的吸引力，這個時候國家可以用宏觀政策來調節。比如給農民減少負稅，公布開發荒地會得到的獎勵，這樣農民會更加愛護土地，更積極地開發荒地，不會輕易放棄現在所有。”
    “靳忠王說得很有道理，臣無言以對！”楊響滿意唱罷，皇上立即登場：“正如楊侍郎所講，寒兒講得很有道理，各位愛卿對於興商可還有問題？”
    狐狸眉毛一動，另一位官員在他眼神示意下出列：“臣以為商業是最難掌控的，國家應該如何掌控，請靳忠王指教！”
    這個問題還引起了景白澄和衛璞玉的注意，兩人對視一眼，想來商人擾亂市場的事情不隻一次發生吧！
    狐狸把雙眸眯到最小，可是從眼縫裏透出的光芒卻更加閃亮，他是有意刁難我的。我狠狠地回瞪他一眼，我比你多活一世，這難不倒我！
    “臣以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帝都及各郡建立商業中心，節省商人交換貨物的時間，並在商業中心儲存一定量的糧、鹽等必須品。假如當地商人蓄意屯糧，借機抬高糧價，那麼隻須用商業中心的庫存在此地投入一定量的米糧，使米價降低到合適位置。這些不法商人沒賺著錢不說，在調控價以上收的米糧反倒賠了錢。得到了教訓，其他人自會以此為戒。所以在當地設置商業中心不但有利於疏通物流，還起到調控物價的作用。”
    我回稟完畢，一殿人都陷入了沉思，等他們消化一陣，我再次提議：“臣認為興商還要注意兩點！”
    官員們都再次毒視我，意思說你還有啊？
    即使他們不喜歡我埋沒了他們的才能，但是皇上喜歡聽：“寒兒何解？”
    “商業的興起必定會有大量的貨幣流通，有些不法分子會鑽空子製造假幣以擾亂市場。所以貨幣的製造及流通必須嚴格要求，有明確的真假識別標識，防範於未然。另外商人隨身帶有大量貨幣很容易丟失或被盜，建立覆蓋全國的錢莊，讓商人在異地兌換或交易大額買賣，能加快商業發展。”
    各國目前都隻有地方性的錢莊，但是在異地行不通。
    景白澄插嘴：“全國覆蓋的錢莊不是沒人試過，隻是都未成功！”
    為什麼要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難道他從狐狸那學會了對我用激將法，指望我給他答案？
    “寒兒認為景儲君的說法如何？”看來皇上不介意他們聽到這方麵的內容。
    錢莊也不是誰都能建的，未成功的原因我大概也能了解：“由於錢莊是全國覆蓋的，如果沒有雄厚的財力基礎，建了錢莊也會因為不能及時給商人兌換而失去信用，麵臨倒閉的危機。所以錢莊審核、審批一定要經過國家嚴格批準，最好由朝廷來建國有錢莊才穩妥。總得來說，臣認為陛下頒布通商條例是利國利民的事。”
    皇上終於忍不住大笑幾聲：“寒兒甚得朕心！”
    。。。。。。
    其他人各懷心思，各種表情地聽著我和皇上互相吹捧，眼見我倆那帽子越戴越高，最後在“自吹自擂”前被守時的李總管便向地喊停了，皇上也想起給我來點實惠的，撇下了一殿的人，讓我跟他一起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