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後那出來，遠遠地聽到一廊角處有孩子的哭聲。我遲疑著走上前，五皇子看到是我，立即向我打招呼：“姑姑好！”
    “五皇子不必多禮，六皇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哭？”我十分好奇，竟然有人會哭得這麼驚天動地，離老遠就能感覺到那撼動皇宮的氣魄。
    “六皇弟去給皇爺爺請安，皇爺爺朝事繁忙，他還是不停地纏著皇爺爺，被皇爺爺趕了出來，然後就在這一直哭，姑姑不必理他。”
    五皇子麵無表情的把事情敘述一遍，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說明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六皇子的哭腔裏明明喊著“娘親”，越是像他這樣“感情豐富”的孩子，就越感孤獨。
    皇子中這對雙胞抬最可憐，他們父親去世不久，母親生下他們後也相繼過世，而皇上能養育他們，教導他們任何事，卻不能成功代替他們的父母。其他皇子也都是苦命，大一點兒的父母沒陪過他們幾年，小一點兒的更可憐，打出生就根本就沒見過父親，看到他們，我應該慶幸我還有二十二年的幸福日子。
    照這麼個哭法得什麼時候是個頭！於是我用哄孩子的語氣安慰：“六皇子，姑姑陪你玩好不好？”
    他沒應聲，隻是哭聲又變了一種調調，明顯比剛才要拔高許多，簡直就是一童高音！
    我總算整明白宮女不在皇子身邊的原因了，都沒耐性哄這孩子，隻有他同胞兄弟在這個時候不離不棄。看見那本來都流出來的鼻涕再被吸回去，我一陣惡寒，忙拿出手絹幫他擦，隻是越擦越多。
    看來我隻能出絕招了！看在我們同病相憐，都不能和母親相聚的份上，我就為你獻上一曲吧！
    我像防賊一樣左右看看有沒有人路過，才敢放開嗓子。依稀記得前世一首感人的歌曲，《夢中的額吉》，當時聽後很感動，多聽幾遍也學會了調調。我第一次唱得投入，目的是為了讓這倆孩子感受到我和他們思念母親的心情，想飛到母親身邊的感情是一樣的。
    “用聖潔的花露當茶讓您先享，在您的眼中我找到了安祥的眼神，您的兒子從夢中驚醒。。。。。。”
    六皇子小臉上掛著鼻涕，因為忘了吸回去而大有變長的趨勢。倆一模一樣的娃娃目瞪口呆地盯著我不眨眼，模樣好可愛！
    半晌，兩人異口同聲道：“好好聽！”六皇子一下子上前抱著我的腿，仰頭用星星眼望著我。
    我動動嘴唇，沒說什麼，看來我的表達能力有待加強，這孩子絕對會錯意了！怎麼看都覺著那“含情脈脈”的表情是把我當成他媽媽了，我隻希望他千萬別在會錯意的基礎上再把我看成爸爸就好。
    那小手扒都扒不開，抱得可真緊！可見他早已練就了“捆人神功”。直覺告訴我，在還沒被這個棉花糖一樣的六皇子粘上之前，“閃人”才是最好的決定。
    當然，我的想法還沒有付之實踐就被扼殺在了搖籃裏。轉身之際，沒想到六皇子又“哇”地一聲哭起來，眼淚刷刷地，來得那叫快！
    我弄不明白，是這孩子本身就有演戲的天份，還是隔代遺傳，打皇上那傳來的？我這白給你又唱又跳的忙活了！
    五皇子的小眼睛左右轉動一圈：“姑姑再給六皇弟表演一次吧？”
    小樣兒！你當我不知道啊？是你在六皇子後背上狠掐一下的！
    這對雙胞胎的營養到底是怎麼分配的？太不均衡了！一個是泄洪的水閘，整不好就開始泛濫。另一個精的可以，眼睛一轉就一個餿主意。
    先把這邊洪閘關了再說，因為六皇子跟剛才的哭法又不一樣了，是幾種哭法中最折磨聽力的一種，鬧停！
    “好了，好了，姑姑再唱一曲。”見小鬼不流眼淚了，我讓他保證：“這是最後一首，你可不能再哭了，姑姑隻喜歡說到做到的孩子。”
    他滿臉期待地看著我，然後保證：“小六答應姑姑，隻這一首。”
    摸摸奶聲奶氣的六皇子的頭發，我思索著：“再來一首什麼呢？再來一首‘小兒郎’吧！”
    從背後抽出笛子，吹起“小兒郎”。悠揚的笛聲響起，這曲子節奏感很強。六皇子果然再一次被笛聲吸引，他竟然還跟著我的節奏左右晃著小腦袋。
    連唱帶跳一通，反正在小孩子麵前我就不要臉了！
    歡快的歌聲和悠揚的笛聲對哄孩子一向管用，我趁機把他們哄走：“你倆早點回去休息，不早休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我總結，哄孩子絕對是累活！
    見他倆不動，一臉要反悔卻被我的威脅抑製住的模樣。我立即改變主意：“要姑姑送你們回去嗎？”
    得趕緊把這倆孩子弄走，知道遠處剛才就有人看著了。皇上和那隻狐狸，止步於一定距離，也不出聲提示隻在那看，不會真的以為他們前麵的那幾顆薔薇科植物能起到遮擋作用吧？
    皇上捋著胡須若有所思，那狐狸直直地看過來，表情嚴肅認真，難道我把兩首兒歌都唱成傷感的曲調了？
    麻煩近在眼前，在他們還沒走過來前我還是撤吧！不然又得行禮，說些和報恩毫無關係的客套話。
    把兩孩子送到他們的殿外，我懷著解放的心情跟他們揮手告別，馬上就要完成任務了！
    六皇子又貼上來緊緊地攥著我的衣擺，吸了吸我怎麼擦也擦不幹淨的鼻涕：“姑姑，我們以後可以找姑姑玩麼？”
    我維持著麵部表情，心道：這個時候你說什麼我都得點頭啊！
    他見我同意，立即笑逐顏開：“那姑姑還會給我們唱歌麼？”
    他們已經完全抓住了我剛才說過“不喜歡說話不算數”的弱點，在五皇子暗地裏慫恿下，六皇子抓緊時間讓我像發毒誓一樣作了幾個保證後，這孩子才鬆開我的衣擺，放我走。
    到昕雪軒門口我才想起來一件大事，我身後還跟著兩個大活人呢！
    饒是我臉皮厚也沒膽子回身，隻能接著裝作他們不存在，這小兒科的表演他們一定全看見了！每天就這樣跟著，我竟然習慣了。。。。。。
    深夜，門被輕輕推開，靳安進到我房間來。我正在裏屋書桌那看醫書，他腳步很輕，大概不想驚動我。我倒是知道他來了，輕輕一瞥，示意讓他坐到我書桌的對麵。
    待靳安坐下後，我放下書起身走到他身前，盯著他的眼睛。他眼裏充滿疑惑和莫明的緊張，也許他預測到我要做什麼。在我緩慢伸出雙手要摘下他的麵具時，他確定了我的意圖，急忙雙手按住麵具，阻止我進一步動作，變得異常驚駭。
    我保持這個姿勢幾秒鍾沒動，同時也分辨出他的眼神裏除了驚慌，還有抹不去的痛苦。
    “我活到現在不知道什麼叫害怕！我們打個賭如何，看看你的麵容能不能嚇到我？”我知道他一定見過很多人被他麵容嚇到的模樣。
    僵持一陣，靳安慢慢鬆開雙手，貌似自暴自棄地閉上了雙眼，任我輕輕摘下麵具。我觀察一番，得出結論：他的麵容是被大麵燒傷的。
    觀察後幫他把麵具戴好，我打趣道：“看吧？你嚇不著我的！”
    他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緊盯著我的表情研究，非要從我臉上找出一丁點兒恐懼、害怕、惡心或厭惡不可！
    任其打量，我接著問：“我會醫術，受過高人指點。我想給你恢複容貌，你可願意？”
    瞬間瞪大的雙眸內都是可不置信，我沒錯過他一刹那的驚喜，活像一個癌症末期的人在聽到有特效藥能治愈時的喜悅，隻是表情幾經變換後又變得更加低落，因為覺得那不可能是真的！
    “即使你醫術再好，也不可能恢原！”聽聲音就知道他很年輕，隻是因長期不說話聲音變得有些暗啞。
    他不相信也正常，在這裏“美容整形”是欺人之說。
    “能不能是我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你隻要回答我願不願意就行。”
    這次他沒有猶豫：“我願意，已經不奢望什麼了，隻要不是這張臉怎麼弄都行！”
    這絕望的！怎麼弄都行？那我就隨意發揮了！
    “七天後我給你按排房間，就在那裏動手術。你一個月不能出門，隻能在房間裏養傷。手術前七天我會給你按排一些食普，你一定要細心照做，不過別有負擔，你要相信我！”
    他看著我點頭，有好奇、有迷惑、有不解，卻唯獨沒有期待。沒有報任何希望，是因為絕望的時間太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