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不停的奔跑，劇烈的喘息……
    呼……吸……。呼……吸……。呼……吸……
    不論怎麼努力的跑，跑多快，身後緊跟著的那個腳步聲一直規律響著。
    咚。咚。咚。咚……
    恐懼從心底滋生，一點點擴散，最後衝破心房擴散到四肢百骸。
    快速的跑，逐漸筋疲力竭，每邁出一步都要用極大的意誌力去戰勝疲憊，四肢的關節都軟起來，卻分不清這種情況是因為累過頭還是恐懼。
    回頭，一定要回頭，這次一定要看清楚那張臉。
    一定是一張有一雙充血的銅鈴大的眼睛，青麵獠牙，七竅流血，舌頭長長耷拉在外……
    對，再醜再恐怖也不會太驚訝。
    深深吸一口氣，呼……
    回頭，回頭，回頭！
    “殿下，殿下……”
    哪裏的聒噪的聲音，不醒，不要醒，要回頭，這次一定要看清楚了那張臉，一定！
    “太子來了！”
    什麼！
    玄澈一下子睜開眼睛蹭的坐起來，幾下把被子踹開從床上跳下來就要往外衝。南夜一看急了，連忙攔腰把人抱住：“殿下，殿下你先別急，咱先穿衣洗漱，你這樣出去實在……”
    玄澈全然無覺，就這樣拖著南夜朝前邁了好幾步，到門口猛地頓住。南夜艱難的爬起來從上到下把自家主子打量一遍，表情呆滯目光無神，原來壓根兒還沒醒。
    南夜見怪不怪，朝著門外拍下手掌，四個漂亮的綠衣婢子立即魚貫而入，她們有條不絮的圍起玄澈，白色裏衣，墨色袍子由雲錦織就，緣邊上朱下綠，再係上玄色的腰帶，最後往上麵掛上他常用的玉佩。
    見人還沒有回神的跡象，他歎口氣讓婢子們出去，自己拿來毛巾仔細的把他的臉拭一遍，玄澈這才慢慢回過神：
    “南夜，我又沒看見他的臉……”
    “殿下先坐下，我給你束發。”
    玄澈依言走到一個小凳子前坐下來，南夜熟練的把他梳順，再束起來：“時間長了總會想起來的。”
    玄澈再不言，南夜給他戴上一個碧綠的玉冠：“太子等您一起用早飯呢，等了好一會兒了。”
    “嗯，把扇子拿來。”
    他一出去，四個候在門外的婢子前後各兩個把他擁在正中間，就朝大廳走去。
    太子不像玄澈文賢，他是一個真正的青年才俊，從小就有承擔與其身份相符責任的自覺，他本身就似一套行為典範，所作所為都已天庭太子的身份為標尺，把每一件小事做到最好，讓人無可挑剔還不顯得死板。
    玄澈一進門就見太子一身公服，端正的坐在放著早餐的小桌前，他還沒有動筷子，真的像是一個等晚起的弟弟吃飯的好哥哥。
    他幾步迎過去，嘴裏親切的喊著“哥……”那語氣還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自從下界渡了一次劫，雖然都忘了，但這一聲哥卻喊得順口非常、親切自然。
    雲瀾一怔，不自然的低頭拿起筷子：“怎麼越來越晚，也不怕餓著，趕緊吃。”
    玄澈殷勤的答：“哎……”嘴卻撇著，表情上有幾分悲戚，仿佛在控訴他連日驚夢的不滿。
    雲瀾夾菜的手又頓了一下，他與這個弟弟一向並不親切，自從他成人後和自己就越來越疏遠，這種親昵的樣子讓他頗為不自然。
    吃了會兒，雲瀾開口：“閻王任期到了，父皇想讓你去頂些日子。”
    “真的！”玄澈猛地頓住，巨大的驚喜讓他瞳孔微微縮起來。
    “為何非去地獄，你想找份差事，天庭的缺多的是……”
    “哥……，你不知道，上次我看見誅仙台上有位仙人被抽去仙骨。”說著，他深深吸一口氣表情突變，那向往迷戀的神情仿佛是修道者參得天機，避世學士看見了桃源鄉：“那慘叫聲，那血淋淋的場麵，啊……，頓時覺得心中的鬱結全然無存，通體舒暢，恨不得抽仙骨的過程能更長，手段更慘烈些……”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拿著筷子的手劇烈的抖著，一粒花生米反反複複夾了好多遍都夾不住，似乎是怒了，眼底血絲都開始明顯起來。
    雲瀾先是驚，看見他這反常的態度又有點怒，最後還是歎一口氣夾一粒花生米放到他碗裏：“那你這就去上任吧……”
    過了好一會兒玄澈才從那種極度興奮與嗜血的情緒中緩過來，他連忙扒兩口飯，迫不及待的要結束這次用餐，雲瀾看著心中微痛：
    “當年，當年我並不曾稟告父皇你們的事……”
    玄澈一愣，他抬頭看向雲瀾笑起來：“我早知道，文賢那混蛋拿我開涮呢……，散播傳言的是清風那小浪蹄子，我一回來就偷偷把他打到畜生界了……”
    雲瀾打個寒顫不再言語，其實這事情他還是有份，當年父皇知道勃然大怒，第一個就找他求證，他當時是沉默默認了的。
    “唉……”他長長歎一口氣，接著感歎：“孽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