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繁複複的經文聲如同春日細雨，令人生不起厭來，這大抵是因為吟誦者有著很好聽的聲音。
    清澈、柔和。有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又兼備成年男子的穩重，單憑聲音不足以讓人猜測出僧侶的年紀。
    鬼鈴靠著沈清池的肩膀，吹著涼風的同時偷偷打量著和尚，猜測著對方的年齡以及鬥笠下的容貌。
    她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但對方的經文不會令她感到厭煩這就足以勾起好奇。
    之所以還未付諸行動，是對方不想結交的態度很堅決——同行兩日從不主動搭話，對他們的問話也僅是簡單的應答。
    說是簡單，因為對方來來去去就隻是‘嗯’‘不’‘是’，大多的時候更是沉默不語。
    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經文聲停下了，鬼鈴抬眸，意外的看到他朝他們走來。
    “貧僧法號迦若，幾位施主可是要去空音門？”
    鬼鈴眼中閃過一抹戒備，緋玉在暗中準備好隨時出手，唯有沈清池毫無意外之色。
    “這條路通往的地方唯有空音門。”沈清池的話解答了鬼鈴他們的疑惑。
    沈清池起身，雙手在胸前結了個福印，上身微微傾斜，竟是行了巫祭對待貴客的禮儀。
    “寒虞山沈清池，這位是師妹阿鈴，迦若大師久仰。”
    “兩位竟是來自寒虞山，失敬失敬。”迦若摘下鬥笠，露出清俊的麵容。
    二十五六的樣子，讓鬼鈴驚訝的是對方居然蓄發！
    長及臀部的長發隨意披散，銀白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但那抹銀色卻勾起她異樣的情緒。
    豔陽下的銀芒，似曾相識。
    “迦若大師隻是修佛，並未出家。”沈清池俯身和鬼鈴咬耳語。
    既然未出家，又何來法號，鬼鈴更疑惑了。
    “恕迦若冒昧了，不知阿鈴姑娘的姓氏可方便告之。”迦若雙手合十，一臉歉意的道。
    鬼鈴沉默了一會，對方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不知大師何出此言？”鬼鈴看了眼緋玉，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鬼族的姓氏幾乎就是個標誌，鬼族消失了也隻是十年的時間，如若出現鬼族的人必定會引起不小的動靜。
    “……”迦若對自己的直覺很信任，此刻的遲疑不過是在猶豫話該說幾分。
    “迦若有個師侄，法號歸煞……取自本名鬼殺的諧音。”迦若的視線緊鎖在鬼鈴身上，“他是鬼族的異端，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遺棄……阿鈴姑娘有著和他相似的氣息。”
    “迦若大師說笑了。鬼族和寒虞山是死敵，這不是秘密。”沈清池眼眸彎了彎，一派坦然的樣子。“巫祭可不同於修佛，大師不會以為阿鈴能以鬼族的身份修巫祭吧？”
    說道後麵，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笑意，仿佛鬼族修巫祭是多麼可笑的事情。
    “……或許是貧僧看錯了。”迦若再次端看鬼鈴的麵相，朝鬼鈴歉意的一鞠，“失禮了。按輩分算我們是同輩，兩位直呼我迦若即可。”
    寒虞山沈清池，他如雷貫耳。
    大師一詞實在不適合他，他看起來太年輕了。鬼鈴摩挲著食指，他口中說著看錯了，可眼神卻不是這樣說的，而且……歸煞，似乎聽過？
    稍一回想，和尚、歸煞兩個詞連起來很快就成為一條明線。
    “歸煞，說的可是藍若國那位？”
    “阿鈴姑娘認識？”迦若並不意外，藍若國雖然早已劃入蒼墨國的版圖，但曾經以佛聞名的藍若國有很多人都在關注，尤其是下落不明的名僧，曾是下任國師的歸煞就是其中一個。
    “不認識。”鬼鈴撇開臉，對迦若的那點好感也因為歸煞是他的師侄而打消。
    曾被歸煞所傷，她對他印象深刻，深刻的由心底討厭。
    夜黎曦曾經調查過歸煞，倒是沒查出對方曾經也是鬼族之人，這應該是很隱秘的事……鬼鈴冷哼一聲，迦若的坦言無外乎就是他認定她就是鬼族之人！
    看似如水般清澈的人，沒想到居然是隻狐狸。
    麵相果然最具欺騙信，難道真讓緋玉說中了，她識人的眼光就那麼的……糟糕？
    鬼鈴側頭偷偷打量著溫文爾雅的師兄，得到對方溫和的笑容，她快速的別開臉。
    她的眼光其實也不錯，如果真如緋玉所說，豈不是將師兄、夜、乃至緋玉本人也一竿子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