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叫父親重複叫那兩個字，是什麼感覺？”林學長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楊楊說：“重複的那兩個字。你是說‘爸爸？’”叫爸爸的感覺當然是很幸福的。父親走了七年了，但是楊楊經常會在心裏叫著，說起父親，他總是無比驕傲。
     林學長張著嘴巴，努力了很多次，最終都沒能叫出來。一個親切的，標誌著寵護依靠的稱呼，林學長卻如此難以啟齒。為什麼呢？
     楊楊問：“你多久沒叫過了。十年？”
     “19年吧。”林學長說。他今年19歲，記憶中根本就沒有叫過：“我不認識他。有鄰居告訴我他們不要我了。7歲那年，奶奶過世的時候，他回來了，帶著個女人，我很高興。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他的野女人。並且那個野女人不允許我叫他。”林學長說。這段痛苦的記憶，他一直在刻意忘記，卻總是那麼清晰。七歲那年，父親回來，當他衝到父親麵前，撲進父親的懷裏時，卻被一個凶巴巴的女人扯出來，還說：“哪裏來的野種？”
     楊楊倒吸一口涼氣問：“然後呢？”那有不允許人家兒子認父親的女人？
     “然後他讓我叫他‘伯伯’”林學長雙手抓著頭發。經曆那麼痛苦，記憶那麼清晰。也是從那之後，他就開始成為問題少年。他並不想做壞事，隻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期望他們能看他一眼。可是他的期望落空了。那個父親沒有回來過，母親也沒有。他不認識母親。從未見過。
     憤怒的火焰從楊楊的眼裏冒出來：“畜生！”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兒子都要不起，還能是個人嗎？但是，這不是重點。這已經是陳年舊事，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呢？楊楊知道林學長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高考前幾天，我生日了。我滿18周歲。已經踩上19歲了。所以他回來了。他說我是個大人，能獨立了。他給了我一筆錢和這個房子，還說以後不會再給我寄錢。”林學長目光空洞，瞳孔散漫。楊楊想到的是死人的眼睛。他知道林學長在意的並不是父親不給他寄錢，他銀行裏的錢，足夠他在鄉下一輩子衣食無憂。父親的話告訴他的另一個意思是：他們的關係斷了。親還在，卻恩已斷義已絕。林學長真正成了被遺棄的孩子。
     林學長突然仰望著天花板發出一聲長笑，並把房產證扔到天花板上。
     楊楊把房產證撿起來，上麵寫著林學長的名字。斬新房產證，還散發著油墨的香味！
     楊楊看著林學長的眼睛說“所以，你把鍾點工辭了。也不吃飯。你認為你死了，他就會回來看你，對嗎？”
     林學長默認，可是他沒想到他等來的卻是楊楊。
     楊楊往林學長胸口擂了一拳說：“笨！命是你自己的。他根本就不配做你的父親。你要為自己活著。”
     楊楊發誓如果那天讓他遇到林學長的父親，他一定會讓他知道什麼叫不負責任的後果。
     林學長說：“楊楊，記得一患數字，74777”
     楊楊解地問：“74777？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