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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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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一寒在江家住了已有幾日,南宣的傷已經無礙,恢複了以往的生龍活虎,即使眼前困難重重,但看著好友的複原,一寒心裏添了不少寬慰。
    此刻,白衣公子正佇立在窗前,身後的檀木書案上放著一封早上收到的書信,署名是鐵血堂。江湖武林無人不知這鐵血堂是能和無影分庭抗禮的一大幫派,多年盤踞在蕪城,自老堂主方駱山創立以來,聲勢一直在壯大,如今新堂主方翼上位,手腕狠戾,野心勃勃,卻不知為何在江湖上甚少親自露麵。信上大致是說聽聞江家變故,欲邀江少俠加入其門下,共商破解無影之法,寫明午時約至城郊天香樓見麵。
    “鐵血堂……”江一寒思考片刻,輕輕吐出這三個字。看來自己得去一趟不可了。
    江一寒腰佩龍吟,牽出一匹赤色駿馬便出了門。一路行至城郊,前麵不遠處就是天香樓了,漸行漸近,白衣公子感受到越來越強烈的肅殺氛圍,腰間的龍吟發出細微的沉鳴,仿佛在提醒主人。江一寒目光緊鎖前方,小心謹慎的騎馬前進。天香樓外已有四名黑衣人守候,個個麵容冷峻,手握兵器,不可侵犯。白衣公子翻身下馬,扣緊佩劍,緩緩調整氣息,走進樓內。迎麵走來一名青衣少年,那人稍稍俯身,說:“是江一寒江少俠吧?”對麵的人微微點頭,少年側過身子,做了個讓步的手勢:“少俠請,我們的大管家已經在樓上等候多時。”江一寒略微沉吟,徑直上了樓。
    樓上雅間的門口亦有兩名玄衣男子守著,看來今日果然戒備森嚴麼?門的半開著的,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江少俠,請進吧。”江一寒推門而進,屋內坐著一名身著葛衫的男子,一般身長,淺黑皮膚,臉上肌肉線條硬朗,眼神卻是冰冷的,聽那人的吐納的氣息,沉穩均勻,江一寒清楚此人武功不弱,加了三分小心。
    “為何不見你們堂主?”白衣公子並不坐下,站在那人對麵發問,神色篤定。
    江一寒進來後,男子起身,用低沉的嗓音解釋道:“堂中事務繁多,我們堂主暫時無法抽身前來,便派了在下來與少俠見麵商議,希望江少俠不要見怪。”
    “嗬,事務繁多?不過是想著怎樣用陰謀詭計算計與盤剝罷了,你們的所作所為怕是沒多少能見的了光的吧。”白衣公子冷,笑著說道。
    聽得這話,那管家倒也沒有露出異色,他隻是微微一笑:“這樣的世道,我們不過是戰戰兢兢自尋出路罷了,況且誰能又立下重誓說自己沒做過虧心事呢?”
    這人的眼睛…即使臉上在笑,眼睛卻是不變的寒冷!
    “好了,江公子,這次把你請來是想好好商議……”
    “不必了,我不會加入你們的,你也不用白費唇舌了。”江一寒語氣也是冰冷的——自己怎麼會加入這樣的組織去為它辦事呢?
    仿佛早已預料到對方會這麼說,葛衫男子神色依然淡定。“江少俠也實在不必把話說死,興許還是有回旋的餘地的。堂主交代過,如若江少俠加入鐵血堂,願意奉上黃金萬兩,另外交給公子副堂主之位。”
    “金錢權勢?在你們眼裏,大概以為沒有人會拒絕你們開出的所謂豐厚的條件吧,可是這在我看來隻是糞土罷了,我江一寒絕不稀罕!能以金錢買到的忠心遲早有一天也會一樣廉價賣給別人。江某這便告辭。”白衣公子意氣凜然,神態堅定,右手扣緊佩劍便要出門。
    既為一方俠士,又豈會為金錢所動?豈會為邪勢所迫?
    “不愧是江南第一劍客,果然俠氣淩然,心性很高啊!”樓下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走到門口,隻見一個年輕的公子負手上樓而來,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形瘦削,五官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如蒼鷙般銳利,使得人渾身有一種壓迫之感。
    這人是?
    白衣公子身後的管家一俯身,用一種恭謙的口吻稱呼那人:“堂主。”
    堂主?這…就是鐵血堂的堂主方翼?江湖上盛傳的那個陰梟狠戾的年輕堂主?江一寒心中驚詫。
    那人眼裏透出寒冷的笑意:“看江少俠的表情似乎是不相信我的身份?”目光穿過江一寒身後,對葛衫男子說道:“柳管家,你先下去,我和江少俠好好談談。”
    “是。”被稱為柳管家的男子垂首,帶著門口兩名守衛下樓。
    江一寒暗暗平穩氣息,正色道:“方堂主,我已經和你的管家說得很清楚了,我是不會接受你們的條件加入鐵血堂的,還有什麼好談的?”
    方翼不緊不慢,對方說的話似乎也毫不放在心上,徑直走進屋內,坐下倒茶。“江少俠,請坐。”一杯清茶擺在了江一寒麵前。
    白衣公子思慮須臾,坐下,但並未喝下麵前的茶,畢竟此人不可小覷,還是小心為妙。
    年輕堂主飲了一口茶,複又開口:“我深知江少俠並非貪圖名利之人,否則我今日也不會來這,你也不必著急拒絕我們,不管怎麼說,無影是我們共同的對手,我們需要像江少俠這樣的人才,同時我們也會為江少俠大開方便之門,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白衣公子左手微微收緊又鬆開,一會兒才開口:“不錯,我自與無影為敵必不會放過他們,但是,我也不會窮途末路到與你們聯手。恕我直言,近幾年來,你們的所作所為與無影無異,為權勢不擇手段,視他人生命為草芥,我若與你們為伍和無影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良久,方翼沒有抬頭,隻不斷撫著茶碗,那杯中茶水竟然沸騰起來,湧動著的是殺氣!好厲害的內功!這人…真如傳言那般厲害罷。江一寒沉下心來,食指已經扣在龍吟劍柄上,隻要那人出手,便可有應敵之機。
    不想,方翼緩緩放下茶盞,眼神冷峻,走向窗台邊。“江湖,從來都是弱肉強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自然沒辦法顧及到每個人的性命,唯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之本,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獲取力量罷了,更何況很多事是身不由己。江少俠,你出身武林世家,自有祖上蔭蔽,又怎麼會明白在血泊裏翻滾求生的艱辛?”
    柳白在樓下緩緩踱著步子,不是抬眼看看樓上雅間,不知堂主和那個人談得怎麼樣了?沒過多久,“吱呀”雅間的門開了,柳白停下來,望著樓上。江一寒走了出來,眉頭微蹙,身後是堂主,神色一如往常冷淡,柳白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年輕的堂主,方翼示意讓江一寒走,柳白便側身讓路。目送江一寒出了天香樓,柳白上樓,低聲道:“堂主,怎麼樣了?他是否答應下來?”方翼看著門口離去的赤馬,聲音如冰雪般寒冷:“非吾道中人。”
    果然還是不成麼?“那、我們是不是要……”柳白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
    “暫時不必,畢竟那個人在江南的影響不可小覷,況且憑他的武功要殺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方翼緩緩開口道。
    但是,那個人會是很大的阻礙罷。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白衣赤馬一路行至溫府,門口小廝牽過馬去後院。江一寒剛踏進屋內,陸南宣便衝了進來。“喂,一寒,你是不是去見鐵血堂的人了?”手上揚著一封書信,“我說,你幹嗎一個人去都不叫上我啊?要知道他們可不是什麼善茬……”
    白衣公子笑了起來。“放心,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怎麼,你不相信我的實力啊?要不要咱們找個時間比試比試?”
    陸南宣兩道濃眉快擠到一塊兒去了,佯裝發怒:“我說,我好不容易擔心你一回,你還不領情!不過說真的,你沒答應他們吧?”
    說起這件事,江一寒神情稍稍沉鬱了下去。“沒有,我自不會答應與他們合作,隻不過…這樣一來,大概他們不會輕易罷手了……”
    陸南宣錘了好友一拳:“喂,我說,難道你還怕他們不成?再說了,我也會幫你的啊!以我們的武學修怕過誰啊!”
    是啊!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如此顧慮了,當初勇奪江南第一劍稱號時的意氣去哪裏了呢?世事變遷,人的心也在不斷變化,從年少意氣到少年老成,從不顧一切到顧及周全,我們是在成長還是在世故?
    不過,現在又何必擔心那麼多?趁還能揮霍恣意,何不將一切煩惱拋至腦後,好好享受這一刻的生命呢?
    “好兄弟!我們有許多日子沒能一起喝酒了,今日就在這對月暢飲,一醉方休,如何?”白衣公子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仿佛冬日的陽光那般溫暖照人。
    “怕你呀?來就來!你可別忘了,我這個千杯不倒的稱號也不是浪得虛名的!哈哈哈哈哈……”
    右掌相擊,緊緊握在一起,承諾的仿佛不隻是赴酒的約定,而是一世的肝膽相照。
    月明星稀,樹影斑駁,天上月雖些許殘缺,仍不掩光華。庭院中,兩名男子坐在石凳上,麵前的桌擺上了幾壇上好綠蟻佳釀。揭開酒蓋,暗香浮動,清醉撲鼻。
    “這酒還真不錯啊!真是好久沒喝到這麼香醇的佳釀了。”陸南宣怕是肚裏酒蟲被喚醒了,迫不及待地倒出一杯,一仰脖“咕嘟”一聲便下了肚。
    江一寒見他這樣急,倒笑了起來:“南宣,我看你就是隻酒蟲,竟喝得這樣急。”
    “切,這樣喝酒才有味道啊!哪像你,慢吞吞的,斯斯文文的,一副世家貴公子的模樣,我可學不來!”陸南宣辯道,忽又仿佛想到什麼,忙禁了口——這樣糊塗,怎麼提到家的事。
    看一寒臉色未變,改口道:“噯,我說小苑她…怎麼樣了?這許久未見,還怪想的。”想起小時三人一起嬉鬧的時光,南宣臉上浮現了笑意,隻是現在遭逢巨變,她又該如何呢?
    白衣公子喝下一杯酒,淡淡地笑說道:“我已經將她托付給師父照料了,沒事的。”
    “什麼?”陸南宣一副不信的樣子,“托付給無塵老人了?你師父那樣的出世高人也會理這些事麼?小苑那丫頭還不把你師父煩死啦!”
    江一寒微微笑著:“你可別小看小苑,她現在懂事了許多,不會像以前那般胡鬧了。至於師父那邊,我也不去猜測了,收留了小苑總是好事。”
    陸南宣抓抓耳腮:“也對。出了那麼大的事,那丫頭一定長大不少了。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事,我們喝酒,來!”說著舉起手中玉盞。
    “叮”!酒杯相碰,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響。
    “光喝著酒多沒意思,不如擊節高歌吧。”說罷,陸南宣輕敲著桌沿,“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江一寒被感染了,接著:“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兩人和酒而歌,胸中激越著豪邁的俠氣,直衝雲天,歌聲驚得鳥兒撲棱著雙翅從樹間陰翳中飛向寧靜月光。
    “哈哈哈哈哈哈……”
    喝了不知許久,桌上的酒壇空了大半,東倒西歪,樹下兩人還在交談碰盞著,隻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兩名年輕男子的臉龐上酒氣浮動,想必是酒勁上來了,。
    “一寒…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我都會憑力相助的,去他的鐵血堂,去…去他的無影。”陸南宣號稱千杯不醉,此時也是口齒模糊了。
    白衣公子也模糊地應著:“好,南宣,真…真是我的好兄弟……”
    夜已經很深了,漸漸地,庭院靜了下來,隻聽得到輕微的鼾聲,兩人都伏在桌上睡著,旁邊散亂著酒杯酒壇,些許清酒灑在了桌上,地上,映著月光,映著兩人的臉龐。
    酒逢知己千杯少,說得便是這兩人了罷。江湖險惡,明哲保身,能有個生死之交實屬不易。然而在現實與誘惑麵前,多少的青年才俊,從親密的故交變為爭搶的對手,從無話不談的兄弟變為冷漠無情的路人,不是這個世界變了,而是曾經的心變了。那麼在變成那樣之前,好好把握吧!好好把握那顆純潔的赤子之心,好好維係那份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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