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鴻門之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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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冠從茶爐內舀出一勺茶湯倒在聶玄的碗裏,聶玄欠了欠身雙手端起淺酌一口道,“黃山雲霧果真好茶,這麼多年兄長的口味一直都沒有變。”
“這人啊,年紀越大就越難改變。”聶冠為自己也倒了一碗,他並沒有喝隻是看著那茶湯出神,繼而道,“咱們聶家慘遭劫難,如今就剩下你我這一支,你是兄長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聶玄抬頭頗有些詫異,不知兄長為何突然煽情起來,笑道:“兄長也是聶玄唯一的親人。”
“非也。”聶冠擺手道。
“?”
“逸軒如今還有一個至親之人。。。。。。”聶冠故意停頓一下道,“靖王難道不是逸軒至親之人?”說罷笑著看向聶玄。
聶玄不好意思的低下眼瞼,微微笑道,“兄長是打算取笑我嗎?”
“為兄怎會取笑於你。”聶冠瞥見聶玄雙手無意識的把玩著茶碗,笑道,“靖王。。。。。。對你可好?”
聶玄輕輕點頭,好似又怕聶冠不信,抬起眼眸認真的道,“兄長莫要擔心,世朝待我很好。”
“其實你不說為兄也能看得出來,靖王對你是有心的。”聶冠歎了口氣道,“當年你重傷,靖王三天三夜沒睡就守在你身邊,後來你傷重胃口不佳,我無意中說起你小時候喜歡吃魚片粥,他竟然特意請來南方廚子去做,連我這個親兄長都自愧不如啊!”聶冠複又言到,“別怪我這個做兄長的多事,你和靖王都不小了,靖王身為一國之君總不能沒有子嗣,百年之後誰來世襲王位?”見聶玄要開口,聶冠抬手示意他繼續聽下去,“別聽靖王贈婚書時信誓旦旦的說隻要你一人,這實際生活和誓言承諾永遠是兩回事。就算靖王自己無所謂,燕王也不會允許,一個人是不可能和家族對抗的。逸軒呐,趁著慕容家還沒提出這事,你最好主動為靖王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到時候自己也不會太被動。”
聶冠早已成家,又長了聶玄好幾歲,自然對婚姻和家族的領悟更透徹些,聶玄縱是學識淵博天賦異稟,卻畢竟年輕。這件事他並非沒有想過,隻是單純的相信慕容暄對他的誓言而已,如今兄長的勸誡讓他心亂如麻。
“為兄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殘忍,不過總比靖王自己提出要好的多。”聶冠看自家小弟的神情,心知他定然不好受,換做任何人也是斷然不願與他人分享愛人的。隨即勸解道,“你看,良王有自己的繼妃劉氏還有兩個孩子,不是跟風之也很好嗎?靖王有了正妃,也未必就。。。。。。”
“兄長莫要擔心我了,我並非不通世故之人,多謝兄長提點。”聶玄打斷聶冠的話,勉強笑道。
就在此時慕容暄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兩人都顧著說話竟然沒發現靖王已經到了門口。
“玄兒,我猜你就在這。”慕容暄一個箭步進來,對聶冠抱拳道,“王兄好,我來接玄兒回去。”
聶冠起身回禮,聶玄見慕容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竟將手中茶碗打翻。
聶冠一驚,剛要上前為聶玄遞手帕,就見慕容暄早已衝過去,拉著聶玄的手左右翻看。“燙到沒有?”見聶玄的手指有些發紅,道,“怎麼如此不小心?真是一會兒不看著你都不行。”言語間雖然埋怨卻充滿寵溺,聶玄不好意思的抽回手,“無妨。”
“逸軒啊,天色也不早了,隨靖王回去休息吧。”聶冠搖頭輕笑,靖王這卿卿我我的戲碼他還真是承受不住。
與聶冠告辭後,慕容暄牽著聶玄的手雙雙離開,兩所院落離的並不遠,轉眼就回到了靖王這裏。兩人洗漱完畢,聶玄垂著眼瞼躺在床上似是發呆。
“玄兒?有心事麼?”慕容暄湊過去柔聲道,“回來的路上就見你不太開心的樣子,怎麼了?”
聶玄翻了個身,把身子縮在慕容暄懷裏,蹭了蹭找個舒服的姿勢,悶著聲音道,“沒事,就是想起一些往事,心裏難受。”
玄兒這是。。。。。。在撒嬌?慕容暄已經無暇去想其他,心中滿滿的都是驚喜和幸福。他摟著愛人的腰身,柔聲道,“好了,別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了,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的。乖!”說罷像哄小孩子入睡一般輕拍著聶玄的肩背。
次日,巳時未到,行宮的眾人就接到後宮總管太監薛管事傳來的天子口諭。令眾人當晚酉時進宮麵聖,戌時赴宴。慕容昀帶頭領旨謝恩,待薛管事走後慕容旦撇著嘴角玩世不恭的笑道,“隻在史書裏瞧過鴻門宴,沒想到三生有幸讓小爺我遇到了。”
“世卿,不得胡言。”慕容昀低聲喝道,其實他心裏也再明白不過這晚宴的用意。轉身來到慕容暄身邊低聲道,“走,去你房裏。”
慕容昀與程風之來到慕容暄的院落,屏退左右關上門窗。慕容昀道,“宮裏總算是有了動靜,這樣也好,得見父王後心裏也算有個底。”
“我看此事倒沒那麼簡單,不年不節為何宴會?總得有個由頭啊。”慕容暄沉吟道。“莫非是杯酒釋兵權?”
“若真是杯酒釋兵權就好了,就怕是鴻門宴。”聶玄半晌未出聲,突然講話倒嚇了慕容昀一跳。
慕容昀深知聶玄的謀略城府,立即追問道,“若真是鴻門宴該當如何?我們進宮時未帶一兵一卒,父王進宮前為保萬一倒是將兵符存放在我這裏,可空有兵符又如何?千軍萬馬都在燕京。”他看了一眼慕容暄又道,“你那更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除非有人能離開京都去調兵。”聶玄道。
“若能離開還等今日嗎?天子如何會放我等走?”慕容昀憤憤的道。
“要有一個能對天子有好處且足夠迷惑他的理由。”聶玄低頭沉思起來。
慕容暄見他如此不敢打擾,斂聲屏氣的靜候,每逢聶玄此番模樣就是在思索一個上好的計策。半晌過後,聶玄抬起頭,堅定道,“王兄,世朝你們可信我?”
二人齊齊點頭。聶玄微笑,湊到二人耳邊低語一番,二人無不大驚失色。
“什麼?你讓我打你?”慕容暄幾乎跳起來。
“小聲些!”聶玄看看左右又低聲道,“苦肉計而已。”
“我下不去手。”慕容暄氣的側過頭。
“你!你難道不想救慕容家脫險嗎?”聶玄皺眉道。
“世朝啊,我看此計可行。”慕容昀緩緩道,“逸軒的謀略你我都望塵莫及,依我看這是最好的方法。”
“大哥!若是讓你打風之一頓,你可願意?”慕容暄氣鼓鼓的道,心想,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不是打你老婆。
“你們說話,扯上我做什麼?”程風之一旁不悅道。
“世朝,又沒讓你真的把我打成怎樣?隻是做做樣子而已。”聶玄繼續勸慰道。話是這麼說,若是真的要瞞過眾人,怎能隻是做做樣子?慕容暄看著聶玄歎了口氣,心想,玄兒啊玄兒,你怎麼就能想出這麼個下下策的主意?真是要我的命啊。無奈眼前局勢緊張,這個下下策的主意也算是上好的計策了。慕容暄隻得被迫應了。
天色漸晚。眾人皆更衣沐浴準備朝見天子。宮裏一早就派來了車輦侯在行宮門口。宮裏的黃衣使者手持拂塵在一旁恭候。皇宮規矩多等級森嚴,慕容暄雖是慕容家的幺子,卻因封地封號俱全,在等級建製上高出兄長一級因此坐在頭一排的車輦上,聶冠是南越王,他的車輦自然與慕容暄的建製平等在頭一排,慕容昀有封號無封地隻得坐第二排車輦,慕容旦雖是王爺,但他這恭王的等級與聶玄是侯爵實則不相上下,則與聶玄的車輦在最後。臨行前慕容暄非要拉著聶玄與自己同坐,奈何那人儀禮端方卻是不肯。
車輦行速漸緩,車外宮人捏著尖細的嗓子道,“停!請各位貴人在端門下車啦~”宮裏規矩,各路諸侯不論高低,皆要在端門下車下馬,步行而入楚懷宮。眾人下車,一路上自行成隊,鴉雀無聲。黃衣宮人引領眾人來到楚懷宮前殿。隻見門前儀仗列隊,宮內彩旗彩燈高掛,大殿正中高台之上有一長條幾案,定是昭明帝之座位。高台下兩側各有十個兩人一組的長條幾案,水果美酒已經布好。
“列為貴人,請入座吧?”薛管事細著嗓子笑道。
眾人按照等級由遠及近的坐了。古人崇尚左為尊,因此左側第一個席位早已被空出不知會坐何人,慕容暄和聶冠坐在左側居二的位置,一路排下來,聶玄坐在右側居二的位置,恰好在慕容暄對麵,身邊同坐的是慕容暄的二哥慕容旦。
離開席還有些時候,也有些王公貴族陸續而來,眾人則借著這個空檔相互問候寒暄,也算是搞搞社交。
慕容暄見愛人就在眼前卻不能靠近,心裏百爪撓心的難受,向對麵的聶玄使眼色,怎奈那人低垂著雙眸,讓慕容暄十分憋悶。聶冠在一旁搖頭輕笑,“世朝?”慕容暄回過神,“世朝可是有話對逸軒講?”
“不是不是,”慕容暄想了想又道,“是,是有話,我想告訴他不要誰的酒都喝,他酒量不好。”
“放心吧,逸軒不是豪飲之人,他會自己度量的。”聶冠笑道。
慕容旦也不端坐,隻是歪靠在桌邊,一手支著頭上下打量身邊的人。他不是沒見過聶玄,隻是上次那人重傷一直休養未得見,後來暄王府宴會時瞥見一眼也是來去匆匆。得以近身觀瞧,今日還是頭一次。身邊這人玉冠束發,月白色的錦袍,係著玉帶的腰身更顯纖細,聶玄從一入座就低垂雙眸,隻是跟自己打了個招呼就再也未言語一句。慕容旦一直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大哥和小弟為何會喜歡男人,抱著這種好奇,他開始仔細的觀瞧聶玄的五官和舉動。
聶玄被他瞧的實在難受,抬起雙眸道,“二王兄有事嗎?”
“啊?”慕容旦沒料到那人突然講話,有些局促,“哦!逸軒似乎不太愛說話?”慕容旦慵懶的道。
慕容家的三兄弟五官長相頗像,隻是慕容昀的氣質儒雅,慕容暄霸氣剛硬,慕容旦則是紈絝子弟的放蕩不羈。聶玄看著這張與慕容暄相像的臉,微笑道,“沒有話題,不知說些什麼而已。”
“原來如此。那為兄找個話題可好?”
“二王兄想說什麼呢?”
慕容旦其實隻是沒事找事,他根本沒想好什麼話題,這人卻十分機敏,他見聶玄麵色如玉,眉眼如畫,笑道,“詩經有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否就是卿這樣的君子?”
記得這句話慕容暄在初見自己時也說過,不過是調侃自己的容貌,這兄弟倆還真是像的可以。若是兩年前聶玄一定羞得無地自容,如今他卻有些習慣了,這還要多感謝慕容暄的調教。
“多謝二王兄謬讚,不敢當。”聶玄點頭回禮。
慕容旦突然湊近聶玄,如此近的距離嚇了聶玄一跳,慕容旦調笑道,“我那三弟為人霸道不講道理,逸軒為何會鍾情於他?本王可是憐香惜玉的君子,逸軒看也不看一眼,這可是傷透我的心了。”
聶玄要是女子就該一巴掌扇過去,這可是明目張膽的調戲!可聶玄不是女子,隻得忍了。勉強笑道,“二王兄真會說笑。”
慕容暄看見二哥那副痞了痞氣的模樣和聶玄局促不安的神情,真恨不得過去掀了桌子,礙於情勢隻得忍下,心想,‘慕容旦你要是敢欺負玄兒,看我回去跟你沒完。’
編鍾鳴奏,從後殿走出兩排黃衣宮人,昭明帝在眾人簇擁下來到高台上,眾人行跪拜禮,就在這個瞬間,慕容暄發現左側居一的位置居然坐的是蒙彩玉的父親蒙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