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哥，”小默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嚇了一跳：“沒啊？”
     小默皺眉：“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尷尬得要命，這種想法要被小默知道了，我還真得自掛東南枝。
     我說：“你真奇怪，我莫名其妙生什麼氣？”
     小默沉默不語，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和我對視了很久後，他老老實實地開口：“蕭大哥，我錯了。”
     我大窘，看小默低眉順眼的樣子真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心裏頓時不忍，感到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實在罪惡。
     我說：“我真沒生氣，你道什麼歉？”
     他固執道：“你就是生氣了……我看得出來。”
     我的心立刻柔軟一片，剛才那些想法頓時拋到九霄雲外，我俯下身揉揉他的頭發說：“好啦工作上的事有點心煩而已，別做這種表情。”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我說：“真的？你不是氣我隻和喬哥玩，忽略了你？”
     我說：“什麼東西，當我和你們一樣糾結這種小孩子的問題？”
     小默又垂下頭，看上去他才像是被欺負的那個人。
     我柔聲安慰：“真的是工作上的事，我是老爺爺，早過了討厭被人忽略的年紀，別瞎想啊，你這是什麼表情，我欺負你啦？剛不還挺高興的麼？”
     小默委屈兮兮地說：“蕭大哥開心點，你不開心我也不高興。”
     他長得本就又嫩又軟，不說話時一副很乖很好欺負的樣子，現在扁著嘴可憐巴巴地看我，換成哪個男人能不心軟？
     我哭笑不得地哄他：“說得什麼話，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高興？就會亂想，我心情可好著，就你，小孩子家家，變臉跟變天似的。”
     小默竟伸手摸摸我的頭發，順手放到我的後背，臉貼在我的胸膛擁抱了我一下，說：“你開心就好了撒。”
     我登時感覺被雷劈了，混身上下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心中循環播放他說話的聲音，下半身差點又立正敬禮——淡定，淡定，他主動抱了我！！——淡定，淡定……
     喬鋒講完電話進來，倚在門框上說：“喲，你們倆又在調-情啦？”
     我心情很好，抱著熊貓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兩人嘻嘻哈哈地說了很久，我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回想起吃完飯那段時間的糾結……
     有必要麼？真像個黃花大閨女。
     小默和喬鋒同個社團那麼多年，都沒發生什麼，隻是關係好一點也不過分，值得你那麼胡思亂想麼
     怪不得有人說，戀愛時的人智商都會降低到兒童階段，靠，還真是這樣，丟人現眼……
     不過這種感覺也不錯，以前覺得每天都是一樣平淡的心情，非常乏味。
     可現在，短短幾個小時，情緒變化如此之大，反而有了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心跳格外迅速，甚至感到，整個人生都是嶄新的。
     我抱著熊貓在床上輾轉反側，玩偶上還留著小默的味道，閉上眼睛，就有一種把他抱在懷裏的錯覺。
    
    在那之後，我們的生活非常默契地陷入了一種循環。
     我和喬鋒的工作進入淡季，下班後兩人去小默的學校食堂蹭飯，雜燴拌飯過後，我們陪小默去教室上自習到九點半，再出去吃夜宵，然後小默以躲避某學生會主席為借口，跟著我們回家，他和喬鋒睡，我和他的熊貓睡。
    夏天快到了，成都本就潮濕的空氣更是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小默的期末考試近了，每天焦頭爛額，我和喬鋒恰恰相反，閑在家裏差不多快發黴。
     陪小默上晚自習，他咬著筆頭解線性代數，喬鋒幫他畫設計課的圖紙，我一個財務人士，一個人無聊地長毛……隔行如隔山，傷不起。
    好像在一夜之間回到了學生時代，天黑後室外涼風陣陣，圖書館和自習教室……熱得人想吐血。
    特別是我，各種水土不服。
    小默撕下一張草稿紙，挪到我麵前，他的字體很可愛，上麵寫著：
    “不想學習，出去走走？”
    我也寫上：“叫上喬鋒？”
    他寫：“這作業明天要交，我們別打擾他。”
    我哭笑不得地看他，他衝我擠了擠眼睛，我們便起身，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涼爽的夜晚在學校漫步的感覺真是心曠神怡，我大大舒了口氣。
    小默也伸了個懶腰感歎：“什麼破教室，連個空調也不裝。”
    我們漫無目的地沿著主幹道走，一對對男男女女摟摟抱抱和我們擦肩而過，兩旁的林蔭道在夜晚變成黑黜黜的一片，很適合做這樣……或者那樣……的事。
    小默雙手背在腦後，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調笑道：“和你在一塊，我怎麼感覺像回到高中，晚上不想上晚自習，偷偷翹課。”
    小默說：“看不出來嘛，蕭大哥長得很正人君子，還會翹課？”
    我說：“沒有翹過課的人生不完整啦親，就算是我這樣的三好學生，高中時期還是會和哥們一塊翻牆出學校打遊戲的。”
    小默說：“誒，真好，我們高中是全封閉式的，就算翻牆出去了也沒什麼好玩，學校外麵還是學校，學校外麵還是學校……”
    我大笑：“大學不都興翹課嘛？你現在可以好好感受下。”
    他說：“大學後我就變成cos大神了，隨時可能參加活動，請假條一抓一把，翹課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我說：“雲落大神，最近也沒見你出席多少活動？”
    他聳肩：“大一那會兒活動比較多，後來輔導員有意見，專門找我談過話，活動量就減下來了，玩cos又不能當飯吃。”
    話嘮同學找到了話題，胡天海地開始扯：“我記得大一下學期的時候，一半時間在社團玩，一半時間在給學生會畫海報，課翹了三分之二，期末考試連有哪幾門都弄不清楚……最後那個誰給我惡補了一星期，借我看他的筆記，我才勉強隻掛了三門……”
    又是那個作孽的學生會主席，我真不知道該笑他好還是該歎口氣好。
    我說：“他對你還挺好的？”
    他手指戳樹杆：“是挺好的，天知道他腦子裏想的什麼……”
    話題又開始往鬱悶的方向帶，我撓撓頭發，正想轉變話題，卻看到某個熟悉呃身影急匆匆地往我們的方向走來。
    說曹操曹操到……這學校到底有多小？
    鮑姓主席尷尬地停在我麵前，他身邊還有另一個男人，懷裏抱著一堆資料。
    主席很有教養地和我打招呼，竟還知道我的名字，真不容易。
    不過和小默打招呼就顯得沒那麼容易了。
    我偷瞄小默，發現他一瞬間變臉，露出一副生人勿進的可怕表情。
    鮑主席堪堪叫道：“……小默。”
    小默冷冰冰地道：“哦。”
    鮑主席表情有點垮了：“……快期末考試了，這學期怎樣，有把握麼？”
    小默愛理不理：“還好。”
    鮑主席說：“啊，啊。應該還好，我知道，你這學期沒翹多少課，跟得上吧，跟不上盡管問我……”
    小默不說話，臉上寫滿了“關你屁事”。
    鮑主席討個沒趣，又巴巴地說：“你們幾號考完？你什麼時候回家？”
    小默硬邦邦地答：“三十。”
    鮑主席說：“哦，那還挺晚的，今年可熱呢，你要小心中暑……你看我，前兩天就中暑了，那感覺不好受……”
    小默不說話，臉上寫滿“熱死活該”。
    鮑主席臉色很難看，可還是說：“最近過得怎麼樣，學生會的事兒忙不忙，你看快換屆了，本來想讓你做這個主席，你有能力……”
    小默不耐煩地答：“我很忙的。”
    鮑主席都快哭了：“對，我怎麼忘了，你還有社團工作要忙，你和去年不一樣了，現在你出名了要做的事比以前多得多，粉絲沒有為難你吧？要注意休息……”
    小默抿著嘴，眉頭越皺越緊。
    我都開始同情主席先生，這熱臉貼冷屁股貼的……
    主席身旁的男人不知死活地添油加醋：“鮑學長，我記得去年你和周小默的關係挺好的。”
    鮑主席蔫了吧唧地喃喃道：“嗯，人總要變得……他現在和他們社長，還有這位蕭前輩走得比較近。”
    我很不厚道地幸災樂禍，看吧，你追求失敗，這孩子現在是我的。
    小默還是不言不語。
    鮑主席終於捱不住了：“這樣，我還有點材料要交給輔導員，我們先過去——”
    小默迫不及待地道：“那好拜拜。”
    我差點噴了。
    小默抓著我迅速往前走，好像在逃避某種病原體。
    我滿懷同情地看著鮑主席夜色中孤單的背影，心中幸災樂禍的小人笑得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