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沉默的用過早餐，丁程準備打電話時，丁然攔住了，哥，我陪你過年。
    丁程點點頭，看來他已經做出抉擇了，一會兒我打掃房間，你就再回房裏補個眠吧。
    丁程實在不忍心看丁然眼瞼下的那片青灰，雖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一夜輾轉，好在丁然給出的答案沒讓他失望。
    其實丁然和丁程想的卻是兩回事，三年他都等了，也不怕再多等幾年，眼下他得把握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處機會。
    他哥的日記雖沒露骨的說什麼喜歡他，但字裏行間的那麼點兒意思他還是悟得出來的，很是可惜被丁然收了回去，這幾年他當寶貝一樣的揣著呢。
    接下來的相處雖然兩人都裝的沒事兒似的，但丁程明顯帶了些防備，這令丁然懊惱不已，這表白後的反應和他設想的簡直南轅北轍。
    丁然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裏的人物嘰裏咕嚕講一堆他聽起來頗為吃力的英語，他雖然在外企工作，但他一個畫圖紙的，英語四六級的水平遠達不到能無礙的去看一部電視劇。
    來回換了幾次台，丁然怏怏的爬到他哥室友的房間裏去用電腦。
    他哥隻是有事半天不在，丁然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半個小時看一次表。
    丁程回來的時候丁然已經做好飯了，丁然做這些是帶了幾分討好的，他得給自己找加分項目，畢竟還有兩天他就得打道回府了，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見麵。
    哥，你先去洗澡，然後咱們開飯，丁然邊說邊把丁程往浴室裏推，等丁程進去以後他還在門口聽了會流水聲才離開。
    布好菜就聽見丁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在響，丁然準備叫他哥的時候，手機已經不響了，丁然拿過原來是條簡訊。
    正準備放下，卻被顯示的幾個字母吸引了目光，他英語再不好也認得這個Dear。
    看了看浴室的方向，丁然連猶豫都沒有的打開短信，豆豆已經好很多了，你別擔心，早點休息。
    吃飯的時候丁然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問丁程豆豆是誰，還有那個Dear是誰，但他不想讓丁程知道他動了他的手機，也不想表現出一副妒夫的姿態，可那條消息就像個爪子一樣撓在他心上，不舒服極了。
    隔天丁程說朋友那邊有點事，去去很快就回時，丁然應的很幹脆。
    等丁程一出門，丁然立刻就跟了上去，等他看到丁程和另外一個男人抱著一隻狗從寵物診所出來的時候，丁然簡直七竅都要生煙了。
    那個穿風衣、西裝褲的男人，丁然並不陌生，那個男人的樣子沒多大變化，看起來依然是斯斯文文的。
    丁然沒想到兩個人現在還膩在一起，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像潮水般湧上心間。明了心中一直以來在丁程住處的怪異感覺，他哥的那個室友就是姓孔的吧。好，丁程你竟然敢騙我！
    丁然的大腦除了憤怒已經容不得別的了，他四下張望，眼睛掃到地上的酒瓶，連考慮都沒有，直接抄起就奔著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男人。
    丁程正在聽孔文森說豆豆這幾天是因為突然換了住處不習慣，再加上傑森的兒子不知道小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丁程忽然敏銳的感覺到一股不善意的氣息，就聽見一個失控的男聲，姓孔的你去死吧！
    丁程在孔文森沒反應之前，飛快地側了側身，然後那個酒瓶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碎片紮進肉裏，頓時鮮血橫流。
    丁然已經紅了眼，隻凶狠的盯著孔文森，見一擊不中，又狠命的揚起手裏的凶器向孔文森撲去。
    丁程痛得臉孔扭在一起，孔文森也不管豆豆了，往地上一扔，就去扶住丁程，臉色比丁程還白。
    一抬頭見丁然又瘋了一樣衝過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怕傷著丁然，抬腿就是一腳踹的丁然幾個趔趄。
    丁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丁程忍痛一聲怒吼。
    丁然本來還瘋魔一般不管不顧的還要再衝，這時猛然一驚，看著丁程還在流血的肩膀，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哥……我……
    丁程都不知道這到底叫什麼事兒，幸好這裏比較偏僻也沒什麼人，要是把警察引來了那才真說不清了。
    先去醫院，孔文森在一邊焦急萬分的拉扯著丁程，往大道上走。
    丁程卻立住身形，不管還在往外冒的血，孔文森拗不過，隻好讓丁程靠著，兩人齊齊看著頹然的肇事者，而肇事者此刻卻在無比痛苦的質問，哥，為什麼你要騙我，你不是說沒有男朋友嗎，那他呢？指著孔文森，眼睛依舊通紅。
    丁程知道今天的事情早晚得說清，他也不打算回避，慘白著臉，我沒騙你，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伴侶。
    什麼意思？！丁然像炸毛的老虎，跳得老高。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也是法律意義上的。丁程清晰的感覺到血液從身體裏流失的感覺，一邊孔文森雖然不說話，卻把他的手握的死緊。
    丁然的臉瞬間變得比丁程這個失血的人還要蒼白，怎麼可以……不可能……你騙人的……
    丁然轉身就跑，他不會相信的。
    丁然，丁程想追上去，卻被孔文森攔腰抱住，先去醫院！
    可是……丁程還想說什麼，孔文森卻不由分說的抱著他往大道上跑了，他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需要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丁程雖然擔心，也明白孔文森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況且他對疼痛的忍耐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看過醫生，好在醫生說紮得不太深，沒有傷到筋骨。
    孔文森把丁程送到樓下，丁程說你就先不要回去了，我怕丁然回來了看到你再受刺激。你回去幫我訂下機票，明天我就送他走。
    孔文森倒不怕丁然對他撒瘋，就擔心丁然和丁程鬧起來了，那好吧，我先回去，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看著孔文森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丁程上了樓，是時候好好和丁然談談了。
    開門卻發現人還沒回來，丁程有些疲倦的坐在沙發上，閉上眼全是丁然凶殘的樣子，他是不是低估了丁然所說的那份喜歡。
    丁程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當年他保姆一樣的巴著丁然，結果丁然還真隻把他當保姆；現在好了，他已經放下了，丁然卻突然跑來說也喜歡他，而且那樣子看來應該是真的。
    就因為是真的，丁程才覺頭疼不已，他不喜歡丁然了，這也是真的，畢竟他無法像丁然一樣對一直守在身邊的人視若無睹，更不想有一天等身邊的人心灰意冷走了才想著去追回。
    天色漸暗，丁然仍未回來，丁程不免有些焦慮，也沒心情去弄飯，直後悔白天沒有追上去。
    蹭地立起來，拿起外套就要出門時，丁然卻回來了。
    嘿嘿……哥，丁然搖搖晃晃的去拉丁程。
    丁程扶住身形不穩的丁然，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微微蹙眉，卻也沒說什麼，他不想跟個醉鬼來談問題。
    哥……對不起，今天真不是故意傷到你的，丁然可憐巴巴的望著丁程。
    我沒事了，丁程很無語，看這個架勢，他也懶得把醉鬼拖浴室裏了，直接往臥室裏扔。
    哥……我好喜歡你……丁然被丁程扶著，手還不安分的拉著丁程的手捂在他的心口上。
    你先休息好不好？丁程盡量讓自己耐心些，他覺得自己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隻想借著勁兒抽回自己的手。
    不好，丁然嘟囔著，死死地拽住丁程的衣角，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和那個姓孔的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難受，知不知道。
    丁程默然，架著丁然的步伐很是吃力，對丁然的話他直接選擇了無視。
    今天你說的話意思是不是你和他結婚了？丁然猛然睜大眼，死死的盯著丁程，是不是？！他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個國度竟然是允許同性婚姻的。
    丁程被丁然止住步伐，丁然搖得他有些頭暈，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疼的他直吸氣，忍不住要吼回去是的時候，一看丁然卻又是半闔著眼了。
    丁程都要懷疑自己以前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長不大的孩子，開了臥室的門，費力的把丁然扔到床上。丁程總算鬆了口氣，無論如何明天把他送走一切就回歸平靜了。
    轉身開門離開臥室，手才擰上門把，嘭地一聲，被人從身後撲在了地板上，丁程一陣頭暈眼花，傷口估計又裂了，終於忍不住怒吼，丁然，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比他還暴躁的聲音響起，丁程！你別想跟我撇清關係！丁然雙目赤紅的把丁程壓在身下。
    丁程意識到丁然可能又有點發瘋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兩片充斥著酒氣的唇就貼了上來。
    丁程被貼了個正著，又驚又怒的，也不敢開口，怕給了丁然更進一步的可乘之機，他隻能用力揮動那隻能動的手對著丁然的胸口砸去。
    丁然被砸了個正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放鬆了對丁程的禁錮，丁程趁機推開丁然，不穩的起了身，肩膀疼地一抽一抽的，忍不住低聲咒罵了句，艸，這都什麼事兒。
    丁然緩了幾秒，眼見丁程已經立起身，準備往外走了，骨子裏殘暴的因子在肆虐，他操起拳頭速度極快的衝向丁程，哥！是你先動手的，就別怪我不客氣！
    丁程聽到聲音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淩厲的拳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受傷的肩膀上，丁程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估計也就幾十秒，等他有了意識的時候，丁然正把他往床上拖，丁程又氣又痛，掙紮著要脫離丁然的控製，丁然，你幹什麼？！
    丁然回頭給他哥一個殘忍的微笑，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幹、你！
    丁程當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掙不開丁然，轉眼就被丟到了床上，一個醉鬼的力氣竟然這麼大，是他小瞧了。丁然，你別做傻事，我是你哥。
    丁然笑得更燦爛，撲到丁程身上，一隻手放在丁程已經滲透鮮血的肩膀上用力一壓，就聽見他哥冷聲抽氣，看看手上沾上的鮮血，他忽然間覺得心情更好了，哥，對啊，我要幹我哥，光想想我都興奮的不行了……
    丁程疼得骨頭都在抽筋，冷汗直冒，仍然使出全身力氣的踢蹬著腿，咬牙切齒的對丁然吐出幾個字，滾！你這個瘋子！
    丁然是真瘋了，不再給丁程掙紮的機會，他開始了最粗暴的掠奪……
    第二天孔文森回來，看到一室的淩亂還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丁程，也差點瘋了。
    抱著丁程，孔文森青筋暴起，他媽的！丁然這個王八蛋，老子要殺了他！
    丁程拉住要暴走的孔文森，聲音沙啞的像破鑼，算了，反正他已經走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糾纏，以後就剩我們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孔文森萬事都順著丁程，想到現在受傷的是丁程，卻還要來安慰他，孔文森心都快疼死了，看著丁程身上的傷痕，平時裏天塌下來都不會變下臉的男人，卻抑製不住眼淚直往下流，那個混蛋，我從來都舍不得你疼的，他怎麼能這麼對你。
    丁程安撫的拍了拍孔文森的背，知道這個男人的所有情緒都是因他而起，他想他的選擇是對的。
    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丁然走到這樣一個地步，那天晚上丁然貫穿他的時候，說，這是他放棄他的代價，所以……丁程認了。
    轉眼又一個三年過去了，丁程和孔文森一直沒回國。
    丁然從那次回國後，變得沉默起來。
    你哥哥說工作太忙，你的婚禮他就不來參加了，丁媽媽很失落，六年沒見過兒子了，當媽的想兒子想的不行。
    丁然默然不語，這個結果他早料到了不是？當初是他親自斷了情人的可能，也斷了兄弟的情分。
    悶悶地帶著未婚妻去看奶奶，這幾年丁然常去看他奶，他清楚那個人在這個家裏最掛念的就是他奶了。
    吃了飯，準媳婦兒很勤快的搶著洗碗，丁爺爺在陽台上擺弄他的花草。
    丁然和他奶坐在沙發上，陪他奶奶說話，他奶這幾年老得很快。
    說著說著，丁奶奶突然問丁然，然然，你老實說，那年你去看程程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奶奶。這個問題一直盤在丁奶奶的心中，隻是前幾年丁然精神不大好，她就忍住了沒問。
    丁然臉上的表情僵住，實在難以啟齒，那一年他的愛變成另一個人的災難。
    這些年他也常想，如果有一個人像他這麼瘋狂的愛自己，他會覺得恐懼。
    丁奶奶見丁然不願說，猶豫了一下，程程是不是……還和那個男的在一起……
    丁然有些錯愕的看著他奶，張了張嘴半天卻發不出聲音。
    回去的路上，丁然想起他奶最後隻是悠悠地歎了口氣，心裏說不出是難受還是苦楚。
    送淩潔回家，在樓下淡淡的告別，沒有太多即將結婚的喜悅。
    明明才二十多歲的人，卻好像整個人被掏空一樣，看不到一點朝氣。
    對丁然來說，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心空了，再也沒有什麼能在他的生活中掀起波瀾。
    丁然一個人步行到附近的公園，坐在長椅上，一支接一支的抽，他心煩的時候習慣尼古丁的味道。等到腳邊落滿煙蒂才起身歸去。
    縱然是齊眉舉案，終究意難平，他想他還是需要一個答案。
    意料外的，丁程的郵件回複的很快。
    寫得很認真，洋洋灑灑幾千個字，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正麵承認了對丁然的感情。
    丁然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心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苦澀。
    他搶占了先機，卻並未珍惜和把握，在他還沒認清之時，另外一個人卻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然後毫不遲疑，一點一點侵占了屬於他的位置。
    丁程說那人是天之驕子卻肯為他下跪，丁程說那人拋開一切追著他去了加拿大，雖然有一年的時間他都避而不見，最後被那人纏的沒辦法才妥協了，丁程說那人把自己當成他的全部世界。
    丁然很想大聲說，這些他也可以做到。然而丁程說那個人讓自己變得勇敢，而這份勇敢是丁然給不了的。
    看到丁程說他和那人一起9年了，比喜歡過他的時間還長。
    丁然哭了。
    他終究明白了，晚一步，便滿盤皆輸。
    丁程和孔文森後來回國了一次，那是丁奶奶病重，在病床前她對丁然說，叫你哥哥他們回來吧。她說的是他們。最後時刻，丁奶奶還是承認了他們。
    在丁奶奶的默許下，丁爸丁媽也不再說什麼。
    送走丁奶奶後丁家就要求兩人回國，畢竟丁爸丁媽年紀大了，兒子再不孝，老兩口卻隻想能見麵的時間隻會越來越少。
    回國後，丁程和孔文森去了別的城市，然後定居下來。
    再後來丁然的兒子出生，丁然給他取名丁過，錯過的東西終究無法追回，他隻能在心裏默默追憶。
    多少年過去了，丁然卻始終記得，丁程說最初的是最美的，卻不一定是最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