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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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顏維一走出家門便潛意識的感覺很是不對勁兒!民國三十年南京城的早春清涼,讓顏維這個此刻前沿一線與敵後戰鬥均經驗豐富的黨國優秀精英,變的比一條獵狗還要敏感!緊接著,隨著顏維的目光所到之處,顏維似乎明白自己昨天夜裏那種猶如女人來月經般的莫名不安來自哪裏了!他甚至都認為自己是不是被這個世道給逼的已經能未卜先知預測未來了!
顏維停放自己汽車的水泥路麵兩旁草坪邊上,被人踩出了幾個不是很明顯的腳印!
雖說早春三月萬物複蘇,但顯然顏維家草坪裏的鈍葉草也不過才剛剛露出發芽的跡象而已。而借著昨夜一場春露的浸潤,留在水泥路旁草坪邊上那幾個有跡可循的腳印,卻使顏維不用去考證便足可以證明,自己家院裏昨夜進了人!
冷翎如是一個感悟生活愛惜一切她認為有生命價值值得去愛惜之人!雖說她是一個以結束別人生命來體現自我價值的冷血殺手!雖說她絕不如林黛玉那般的惜花至情,但她也還是絕不舍得踐踏自己家草坪的。
自己就更不會了。雖說顏維隻會辣手摧花絕不憐花賞草,但顏維卻絕不能允許一名黨國將軍那烏黑發亮的牛皮皮鞋上,沾染絲毫的泥土!
顏維將牛皮公文包夾在腋下,掏出煙盒點了一根煙後,慢慢踱到自己汽車旁那處被踩草坪處,先是遠眺環伺了一圈自家鐵柵欄外圍大街,雖然他也覺的此刻昨夜潛入者現在還全部都潛伏在附近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卻相信,現在自家的周圍,定有昨夜潛入者中的一兩個人,正在附近等著確認最終的結果——自己的生死結局!
正當他準備再次仔細檢查自家院落的時候,屋內的冷翎如透過玻璃窗發覺到顏維可能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於是開門走了出來。
顏維聽到門響,立刻對著冷翎如走過來的方向伸出手製止她的行為,同時在自己汽車門下方,繼續發現了草坪泥土的痕跡。接著另一個情節使顏維徹底斷定,昨夜有人對自己的汽車很感興趣!有人可能是用自己的身軀,在靠駕駛位的這個位置,將自己汽車下方水泥地麵上的塵土,給蹭了個幹幹淨淨!這點從自己汽車下方一大塊兒水泥地麵上那一塵不染的清潔,與同樣的汽車下麵其他一些位置的落有塵土,便不難看出,對比還是很明顯的。顯然昨夜有人鑽到了自己的汽車下麵,但想來卻應該不會是為了偷顆螺絲的。
真盯上老子了!你大爺的我看是好日子過多了都不想活了!
顏維內心痛苦的明白這分明便是自己人在看他不順眼了!真正的自己人,來自黨國的同僚戰友!
汪偽內部不可能有人敢對自己下手。包括此刻應該是最恨的自己咬牙的蘇成德也不敢!中共現在早就拿自己當大傻子活菩薩的在哪兒供著呢!沒了自己,那他們在南京城裏的局麵,將會立刻的直轉直下不堪設想!軍統就更別提了,現在不用腦子也能想到,定是徐恩曾的徒子徒孫門咽不下這口氣了!也說不定要對付自己的命令,正式徐恩曾本人從重慶直接下達的!
顏維走到家門口,一把摟住冷翎如肩膀便開門進屋。進屋後一邊向沙發角櫃的電話機走去,一邊對冷翎如道:“離開房門與窗戶處,立刻小心隱蔽自己拉上所有窗簾!我相信現在咱們家外頭肯定有負責盯著看我怎麼死的中統特務。”
冷翎如正準備像顏維詢問具體情況,卻見顏維那頭已經撥通了電話,正對著自己打手勢,示意自己立刻收聲幹活。
“你還沒出門兒正好,立刻通知你手下能幹活的人都來我家,昨夜有人對我停在院裏的汽車做手腳下‘藥’了!通知老曲,叫他也一同帶著人來我家,順便再替我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竊聽設備。”
顏維放下電話後對已經拉好所有窗簾正走過來的冷翎如道:“昨晚有好朋友給咱們家的汽車上了手段,我已經打電話叫韓瑛帶人過來了,擺明了是中統幹的。”
“會不會跟昨晚你說的派遣臥底事件有關係?”
冷翎如顯然這段時期下來也成熟了不少。
“現在還是別說廢話等韓瑛吧,那小子就親手往汽車上裝炸彈幹成過很多次!另外一會兒曲衛也會趕來,正好讓他的電訊處再給查查咱們家裏有沒有再被裝上竊聽器。”
聽到“竊聽器”這三個字,冷翎如突然意識到現在自己家可能已經處於極度的不安全之中了,於是立刻望著顏維不再說話了。
說兄弟情深友情至深也好,說顏維官兒大,下麵兒爭相抓住機會巴結也罷,反正韓瑛是沒有獨享這個借機立功親近上峰長官的大好機會,硬是將他認為應該通知的人全部都通知到了。於是乎,今天上午特工總部南京區便幾乎是無人上班兒了!是人不是人的便全部都擠到顏維家院子裏來了!直將守在顏維家外圍負責盯著看結果的兩個中統特務瞧的兩眼發紅!心想若是現在自己安放的炸彈引爆,那這此刻大小漢奸的一鍋端!該是多麼大的一次豐收啊!
“普通的電雷管引爆裝置,配兩百克TNT烈性炸藥。靠你汽車上的電瓶,在你將汽車打火啟動發動機時,接通電雷管兒的正負兩極,從而接通電路引爆炸藥。很簡單的普通炸彈,且從現場環境及安裝手法來看,動手的人也絕不是個中高手!不過對方想要你性命的意圖卻是顯而易見了!老江,我建議立刻派咱們的警衛力量進駐你家外圍施行全天候嚴密監視保護,以防對方再次動手!”
韓瑛剛剛跟顏維說完曲衛便上前道:“別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現在弟兄們正在府上各處細致檢查,但憑我的專業經驗,隻要在你家房子外圍看一眼便能初步斷定,你家現在的通信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還是多加小心的好啊,”彭亞謙說罷暗想自己現在是不是也已經成了敵人的下手對象!
“必須要給中統一點兒顏色!這的,要沒什麼其他的事兒了你們就全部帶著弟兄們收隊吧。至於老韓說的那個什麼全麵警衛的,我看暫時還是沒有必要的。就先派一隊弟兄兩人一組的輪班兒在我家門口站個崗,意思意思的守一守做做樣子也就是了。我今天就先不去總部了,翎如給嚇的夠嗆,我留在家裏安撫安撫她。另外那個什麼,月底給所有弟兄們,按隸屬科室都多報兩個加班兒出來,告訴弟兄們就說我感謝大家辛苦了。”
顏維已經在盤算著該如何應對中統的威脅了。
王方凱在接到顏維的電話與鄺婇菏開車趕到顏維家時,從門口兩名特務對他們進行的盤查,便感到顏維家可能是出事兒了。
被顏維出門兒親自給引進院子後,王方凱與鄺婇菏一下車便問顏維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顏維卻顯的並不上心,對著他們剛剛開來的汽車道:“這車如何啊?開著還順手吧?”
王方凱與顏維一邊向屋裏走去一邊看著顏維笑道:“那還用說嗎?人家大華電影院的陳大少爺剛剛真金白銀花了兩千八百塊兒銀元,從美國貿易公司裏買的嶄新道奇牌兒小轎車,能開著不順手嗎?你這分明便是以權謀私敲詐商賈!”
顏維笑道:“看來咱們的法幣真是快完蛋了!不光是美國人的貿易公司,其他的國家現在也一樣,誰都不肯再收咱們國民政府的法幣了!許多進口貨都是沒有銀元金條就不肯交易!黨國金融危矣啊!”
鄺婇菏則接話問道:“你隻是說通過上次的事兒就覺的我們倆在南京城裏沒輛車不方便,說要找機會給我們倆鬧一輛,真沒想到就是這個陳大少爺剛買的新車啊!解恨!”
冷翎如站在門口邊迎接他們進門,邊道:“淞泉你老實說,你這次硬坑那個陳大少爺,究竟是不是因為上次我和婇荷去他家戲院看電影,他在門口出言不遜調戲我跟婇荷的緣故啊?”
顏維走進門後笑道:“廢話!難道說他個隻會花他爹的錢,成天到晚玩兒女人廢物,還真是個什麼中統的親近份子了不成?要真是那樣的話,我還得想辦法保著他小子呢!也不用硬給他栽個罪名將他抓起來,敲他小子一輛汽車了!”
待王方凱將事情聽明白後,對顏維不無憂慮道:“淞泉啊,現在情形搞成這個樣子,我認為咱們你一槍我一刀的下去不是個辦法啊!其實你也著實坑了人家中統不是一回兩回的了!你現在又是這南京城裏紅透了半邊天的‘大漢奸’!人家對你采取點兒報複性行動也還是說得過去的啊!”
“你這也是廢話!不管說成個什麼,也不能再讓中統給我鬧這個了!想辦法給我搞清他們中統在南京區的主要負責人據點兒!我會派人去警告他們安分守己的!”
顏維顯然認為對待這樣的暗殺事件不能指望著對方不見好就收場。
“好吧,我會盡快給你資料的,但是淞泉啊,要小心把握一個度啊!否則你一個堂堂的黨國將軍,等將來光複後上了軍事法庭的內部聆訊室不好分辨啊!”
然而情形卻沒有按照顏維設想的路線進發。韓英等人離開顏維家下去後,幾人一合計,認為不管說成個什麼也不能讓顏維給出了事兒!於是幾人沒等回到總部便立刻帶著手下將各自手裏現有的中統各類情報進行彙總,立刻散開人馬撲向了這座城市中他們手裏所掌握的一切中統疑似點兒!至於說為什麼顏維那麼肯定這一定是中統幹的,眾人卻誰都沒有想過。顏維行事這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特點,眾人那還是都早有領教的。
等到第二天早上顏維到總部上班時才發覺情形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掌握!麵對前後幾十名被抓來的疑似中統特務,顏維雖明知這裏麵兒若是有兩成真貨也就算不錯了,但還是感到事情棘手!
好在下午王方凱的情報便隨即而來了。顏維便立刻指示卞玉親自帶隊,去鑼鼓巷的一家飯店幹活,並再三交代隻準敲山震虎意為平息幹戈,絕對不要再將事態嚴重化。
顏維給卞玉的指示是這家飯店乃中統在城裏的一個備用聯絡站,其實這裏便是中統在這座城市裏的實權二把手,中統南京區副區長姚智源的秘密落腳點了!
而卞玉麵對偽裝成飯店大掌櫃的姚智源時的表現,著實讓這名也是笑傲江湖了半輩子的老特務,深深感到在這座城市裏無論動誰也不能得罪這個特工總部的南京區副區長江於!
卞玉按照顏維的意思,還算客氣的派兵將整座飯店連同正在就餐的食客統統控製後,將姚智源請到二樓雅座內,絲毫沒有將姚智源放在眼裏的笑道:“王大掌櫃的,(姚智源化名王起智)我們江副區長說了,這天將來要姓什麼,那還遠不是咱們一輩所能左右的。但既然各為其主各有各自不得已的苦衷,還望王大掌櫃的回頭給你們大東家帶個話。我們江副區長說了,既然都是幹情報這一行的,那就還是在技術上分出個高低來顯的更為光彩!這麼成天的你捅我一刀我打你一棍子的,老是背後下黑手說到底,吃虧的應該還是你們!”
卞玉說著便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樓下街上的行人道:“畢竟嘛,在這個城市裏,現在我們還是站在地麵上的,要想將你們這些躲在地下見不得光的鼠輩們趕盡殺絕!並不是什麼太複雜的難事。不用親自下手幹你們,隻要能將這所有上到地麵的口子給你們全部堵上,不出半年,便能將你們活活的全部憋死在這地底下!但是我們江副區長還說了,大家既然都在這個江湖上討前程,便都要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過招可以,但誰都不能一次下黑手將這個較量徹底結束!否則,若是到時候我們沒的幹了,那麼在這座城市裏,誰也別想再幹任何事!”
卞玉說罷走回到桌前,對著麵如死灰一言不發的姚智源道:“王大掌櫃的,我們江副區長說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從明天起,咱們都各自的守守規矩,站在一條起跑線上重新再來過!”
卞玉下樓之際猛地回頭看著心服口也服的姚智源道:“明天還請姚大掌櫃的換個碼頭繼續開店的為好!明天是否會有人將這座飯店抄的幹幹淨淨!我就不作保證了!”
見原來人家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及老窩早就掌握了,姚智源一時間真是心死如灰悲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