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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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蘭見顏維走過來,便扔下手裏的活拍拍手站起身迎了過來。見到顏維便道:“那些日軍你都解決了?”
顏微笑道:“你應該先趕緊的過來看看我這兒他都哪兒受傷了沒有。”
方蘭笑道:“你一個國軍中校,若連幾個日軍都解決不了,上麵兒派你來幹什麼啊?”
顏維一想也對,一個女人對自己有信心確實好過她看不起自己!於是摟著方蘭的肩膀坐在篝火旁,在地上順手撿起一根樹枝,撥拉著火堆中的灰燼,看著吊在火堆上方已經在冒熱氣的一罐子熱水道:“孩子們都好嗎?”
方蘭指著對麵兒老李的那處破窩棚道:“能怎麼個好法啊,屋裏擠了十來個小的,大部分這不就睡在野地上了嘛!連個鋪的蓋的都沒有,還是人家吳處長的那些士兵們,都將自己的軍裝給脫了,全都給孩子們鋪在地上睡覺了。看著咱們國土一步步的淪陷,我從前總認為你們這些當兵的全是混混,根本就不管老百姓們的死活!這一天下來,我才明白原來當兵的還是願意保護老百姓的。”說罷便又生感慨,將頭靠向顏維懷裏。
“不是不願意管老百姓,是有時上命難為真是管不了!就說我們三十二軍團吧,若我們堅決不撤退,以孤軍一個軍團的兵力死守武漢市,那麼最次也還能再跟日軍周旋一個禮拜不倒!但有用嗎?委員長一聲令下整個湖北整個九戰區便全都撤的沒人了!我們當兵的又能怎樣去保護老百姓啊!委員長有委員長的考慮,我們當兵的有當兵的難處,就是沒人想過老百姓的生死啊!”說罷便摸出香煙,掏出一根叼在嘴上,拿起剛才撥拉火堆的那根樹枝在火裏引著了,彎回胳膊將煙卷點燃,順勢便又將樹枝扔回火堆。看著立刻便被完全點燃的那根樹枝在火堆裏猛的一閃,從那瞬間高冒跳竄的火苗中,仿佛在揣測著此次這整隊人馬的命運。
方蘭抬起頭,在不斷閃耀的火光照映之下,看著顏維那堅毅麵容輕聲問道:“哎,你有把握將我們都平安帶到重慶嗎?”
“我有把握將你平安帶到重慶。”顏維回頭看著方蘭平靜道。
其實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也就差不多夠了!我們不能要求自己的男人都是東漢子龍都是民國楊舉!但隻要他是一個在危難之刻還能給自己一個承諾的男人也就夠了。
“黃冉。”
早就遠遠站在一旁猶豫著不敢上前來打擾顏維的黃冉,見顏維早就看見自己並傳喚自己上前,於是立刻跑過來道:“報告團座,這是下午在團部臨走時,我在團部炊事班給您帶的,你要現在餓了就先吃了吧。”說著已經翻開隨身軍包,將用油紙包裹嚴密的一包東西拿了出來。
東西一出包顏維便聞出來是團部炊事班長老賈做的燒雞了!這老賈是山東德州人,據他說那聞名天下的德州扒雞,便是他家一脈親戚所繼承的。而他自己也深得其精髓秘方!還跟自己說過等日後天下平定歌舞升平了,他便退伍回德州老家也開一個專門烹製燒雞的飯館兒!自從見顏維試過自己的拿手好戲後殘不絕口,這老賈便三天兩頭的張羅著給顏維做這燒雞。即便是在戰火燎天的兩軍對壘陣前,顏維也還是能吃到他老賈的這手絕活!真不知道這老賈是怎麼給他這個團長張羅來的。
此時累了一天的顏維一見這好東西,便立刻來了精神,忙拆開包裹的油紙對方蘭道:“你運氣不錯,本來還想著等回去了有機會將你帶到我團部再讓你開開眼呢,沒承想這黃冉有心,現在就成全了你了!”說罷便對黃冉道:“有功,相當於成功的殲滅了日軍一個大隊!回去後我私人有賞!”
說罷看著也是累了一天沒正經吃上一口飯而大感興趣的方蘭道:“慢著點兒,你不知道,老賈做的這叫五香脫骨扒雞,特別的鬆軟!小心全散了架掉地上!”
話音剛落便見方蘭將搶過去的整雞托在手裏,拽著一條雞大腿這麼一扯,便整個雞立刻全散了架!顏維手疾眼快的一把將險些要落地的燒雞連雞帶紙接在手中,繼而連忙雙手捧住道:“你看、你看,一個姑娘家比我還急,差點兒就浪費了不是。”說罷看著站在一旁的黃冉道:“黃冉坐下一塊兒吃。”
“不敢!團座,我是想說咱們這兒還帶著酒呢!”黃冉說罷便將早已摘下握在手裏的軍用水壺遞了過來。
顏維用極為欣賞的眼神看著黃冉道:“再賞!”隻是又加了一句:“我私人的,還是回去再說。”
被老賈這拿手絕活征服的已是五體投體的方蘭,顧不得將口中一大塊兒雞肉咽下,便不顧沾滿油漬的雙手想站起身來掏衣兜道:“你們團座賞的都是假的,我這兒也有賞!卻是真金白銀的現過!”
顏維見狀忙道:“你快坐下吃吧,別一會再掉了怪可惜的!我這兒一個人還不一定夠吃呢!”說罷便一把接過黃冉的軍用水壺,順勢用拿著水壺的右手對他一揮,黃冉便立刻知趣的轉身下去了。
一揮之下顏維更是大喜!嘿!好家夥,滿滿的一水壺啊!這下子省著點兒說不定能堅持到重慶了!隻是莫要被他們都知道了才好,不然怕就不大能保得住了!
接下來的兩天很是順利,一來苦於兵力有限,二來日軍也沒有笨到在這連綿起伏的群峰峻嶺中大舉搜山。而這隊可憐又可敬的孩子們,也用他們那稚嫩的身軀但堅韌的意誌品質,使每一名士兵都對他們發出了由衷的欽佩!
兩天下來走了將近八十裏山路!真難想象這八十裏的崎嶇山路,竟是被這些一個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們所征服的!兩天下來沒有一個孩子喊累撒嬌耍賴不走的,沒有一個孩子調皮搗蛋給隊伍添麻煩的,也沒有一個哭鬧不聽話拖慢整個隊伍的。仿佛在他們那一顆顆幼小的心靈中,已經明白他們的這個國家發生了什麼,正在經受這什麼。
有好幾次,顏維看著那一張張天真可愛的小臉兒憋得通紅,還未完全退盡的乳牙緊緊咬著紅嫩的小嘴唇,散發著童真的目光緊緊盯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稚嫩的小手不時向外張著去抓扶一棵棵雜亂橫生的樹木枝條。顏維這個久經烽火殺人已經殺的沒了什麼感覺的鐵血老兵,也不止一次的情激而至感慨不已!也不止一次的上前將那些可愛的小身軀背在身上,卻每一次都是在那些既可愛又可敬的孩子們的懇求下將他們放下!
什麼最感人,有人說生命的堅強最感人,有人說真情的偉大最感人,有人說真摯的愛情最感人,也有人說家庭的溫暖最感人。你若見過上世紀民國二十七年,發生在我國湖北省那次戰時孤兒大轉移的悲壯場景,你就知道這人世間什麼最感人了!
一個成年人所受到的一切屈辱與苦難都必定有其自身的因素在內,但這些孩子們又有什麼能力去左右自己的命運了?他們今天所承受的苦難又是在為誰的行為在承擔後果?
更難能可貴的是一些年紀稍長身體強壯的男孩子們,還能用自己那早已體力嚴重透支的弱小身軀,去幫助一些更年幼更孱弱的同伴!他們那一雙雙散發著天真卻毅然堅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訴世人他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來迎接這人世間的苦難!他們不在乎這些,也能承受這一切。
但到了第三天一早情形急轉直下!
這天宿營結束,顏維與吳涵淮正在各自清點自己部隊的人數,方蘭便神情頗為焦急的找到顏維道:“孩子們出問題了,昨天晚上我就發覺不是很對勁兒了,今早一起來就發現十來個孩子都精神不振的流鼻涕咳嗽,一摸腦袋有的居然燙得很!全都不同程度的感冒發燒了!”
顏維很明白在這樣的環境下孩子們集體生病發燒意味著什麼,於是立刻高呼醫務兵。
聽到顏維急切的高聲傳喚醫務兵,吳涵淮立刻跑過來問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顏維心煩意亂道:“孩子們出現集體感冒發燒症狀。”
“華遠如何?他也病了嗎?”吳涵淮聽到孩子們病了,第一反應便是目標人物華遠的安危。
顏維想想也有道理,便立刻向方蘭詢問華遠的情況。
當得知華遠還沒什麼問題後,立刻對吳涵淮道:“泳溪兄,暫時讓你的人單獨照顧華遠,將他和其他孩子們分開吧。”
看著兩名醫務兵緊張的檢查完所有生病的孩子們後,顏維立刻對還蹲在地上忙乎孩子們的醫務兵問道:“情況如何?”
“回團座的話,總的來說還不算很嚴重,但其中兩名孩子就燒的很厲害了!應該將生病的孩子們迅速與其他孩子隔離。”一名叫田迠的醫務兵立刻起身向顏維回報。
“咱們有藥品嗎?多長時間能治好孩子們?”顏維顯然明白此刻若是就此全軍停在這危機四伏的大山中是個什麼軍麵。
“回團座的話,屬下失職,我這裏沒有治療感冒的退燒藥品。”田迠一臉的罪過。
“你這個醫務兵是怎麼當的?為什麼不備藥品?”聽到醫務兵居然說沒有藥品,顏維立刻發脾氣。
另一個醫務兵譚廣,由於一次顏維患了急性腸炎是他在床前日夜伺候的,所以跟顏維頗為熟絡。便起身對顏維道:“團座莫要發火,這也不能怪田迠,我這裏也同樣疏忽了沒有準備這類的感冒藥。走的時候接副團座急命說是立刻隨隊參加緊急行動,我們均認為是團座要親自帶隊去執行軍事行動對付日軍,哪裏又能想到是要護送這麼一大隊的孩子們。原本也就是預備著跟日軍血戰一場的事兒,根本便沒有想到會有這麼長的日子是幹這個。所以此次我們倆隻想著會遇到戰鬥傷亡的局麵,止血藥品、繃帶、藥棉、紗布都備齊了,偏偏沒有預備這些治療感冒發熱的藥品。”說罷也是看著這些生病的孩子們直心疼,卻又無奈的直搖頭。
“可以用草藥啊,這滿山遍野的難道說沒有什麼草藥可以治病嗎?咱們過去又哪裏來的什麼西醫洋藥了,大人孩子的病了還不都是上山找草藥嗎?”見狀吳涵淮獻策道。
聽吳涵淮說罷顏維便看兩人,卻見其均麵露難色,便知兩人對野生藥材均無見地。
這時便聽老李走過來道:“也沒那麼嚴重,我家小山小時候也是經常鬧病,哪次不是我給他在山上尋些草藥治好的。吳長官說的不錯,這漫山遍野的也不缺那治熱症的草藥,我去給孩子們尋些北柴胡回來也就是了。隻是這時間緊迫,來不及晾曬入藥了,怕是功效要打折扣。”
顏維聞言大喜,認為這趟能認識老李這個朋友真是幸運。於是激動的看著老李道:“李老哥,我又欠你一個人情。回去,還是等回去了再說,咱倆找地方挑個大館子,我好好的請你一回!”說罷便立刻對田迠與譚廣道:“你們倆好好照顧孩子們。蔣臣、餘天,跟我一起去幫著老李找草藥。”說罷便立刻跟著老李向林子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