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眉間天下之輾轉流雲  第055章 彩筆新題斷腸句(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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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婭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幾個花生豆蹦出了盤子,噗嚕嚕滾了下來,她氣得不輕,連呼吸都亂了,對著局外人模樣的他吼道:
    “知道?知道你還在這兒逍遙自在,你倒真能坐得住!絲音就要嫁給林丞相那個糟老頭了,你怎麼能無動於衷?你怎麼可以?!——”
    相較於她的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他竟如此鎮定自若閑散優雅,放下酒壺,又崩了一個花生豆,懶懶道:
    “這是好事兒啊,嫁入丞相府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既讓絲音趕上了,我們該為她感到高興,不是嗎?你這般不依不饒,倒叫我懷疑你的用心了。我說郡主啊,你嫁不成林丞相,嫁給我豈不是更好?我比他年輕,還比他帥,更比他矜貴,他日你我成親,我必終生全心傾情待你,永不相負……”
    “你閉嘴!——”聽得他沒正經的調笑,舒婭怒火中燒,張口打斷他自我感覺過分良好的話,踏步上前就拿腳踹他,這廝卻身手敏捷的很,單手攬柱,一眨眼便繞到柱子另一邊,斜身坐定,依舊保持著翹著二郎腿的悠閑姿勢,一臉壞笑。
    “郡主,務必請您稍安勿躁,本王說的可是實情,更是掏心窩子的實話,還望郡主能給在下一個拜倒在您石榴裙下的機會……”他彎眉輕挑,一雙清澈的桃花眼亮若星辰,盛滿了醉人的笑意。
    舒婭越發的惱怒,這種怒意已經令她深感無望了,也不想與他再多做糾纏,啐道:“我早該想到你會是這樣絕情的一個人,隻是覺著不該如此薄待了絲音,看來,我終究是高估了你。既是如此,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告辭。”說罷,再不看他,昂首走過。
    轉過身的一刹那,她尚存一絲希望——或許他會追上來,直覺與期待告訴她,她渴望他能追上來,向她解釋,說他也無能為力,他也不願絲音委身與丞相府那個汙穢之地。
    她甚至想聽他說,絲音確是看上了丞相府的權勢與威風,女人要的再多,也無非如此了罷——雖然她並不相信絲音會是這等大俗女子,但她卻是真心希望關沐揚的真正心思並非這般冷淡寡絕。
    但她終究還是落空了這一希望。
    不僅是失望,還令她極度痛心——她聽得他在身後漫不經心地扯著嗓子笑著喊道:
    “待得絲音大婚那天,我必會備上厚禮親自去往丞相府喝喜酒,到時如若遇上郡主,咱們來個一醉方休!——”
    最是無情帝王家,自古男兒多薄幸。時至今日,她方真真懂得了這個道理。
    絲音大婚那天,舒婭自是沒去。
    一來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也著實無必要在別人的大婚現場拋頭露麵;
    二來是對關沐揚那廝厭惡到了極點,她真怕自己會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照著那張愜意地喝著酒釀崩著花生豆的俊臉狠狠揍上幾拳。
    以前或許她不敢,打死她也不敢,但如今不好說,真不好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般想法,隻知道他的此般行徑活該遭天打雷劈,她若真幹掉他,也是替天行道。
    據說那天的大婚場麵很是熱鬧,喜樂震天徹地,鎦金的大紅鸞轎,在一百侍兒的簇擁下,逶迤如長龍的迎嫁隊伍浩浩蕩蕩穿過望京街,一路敲敲打打,沿途灑出喜糖、喜幣無數,惹得人群騷亂不止。
    十裏紅妝,火樹銀花,照亮了整個皇城,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絲音嫁的,是這朝野上下無人敢惹的大人物,將來風光無限。
    不過是個妾,還是四姨太,卻能有這樣浩大排場的婚禮,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年過半百的林丞相能摒棄世俗眼光與輿論壓力,招搖過市大張旗鼓就娶了青樓女子,一來倚仗的是這手中權勢,腰板硬;二來,想來也是對絲音上了心的吧,心意誠。
    不管怎麼說,女人出嫁,能擁有這樣光鮮且轟動的場麵,應該也算是好命理了。
    直到深夜,舒婭坐在自家後花園的涼亭裏,隱隱約約仿佛尚能聽到相隔了八條街的丞相府家的鞭炮鑼鼓聲。
    抬頭望望碧空圓月,心中似乎是失掉了什麼,有些空落落的。嗟歎絲音的命運?還是哀憐自己的前途?……已無從考量,並且是無權考量。事已至此,那就,隻好如此了罷。
    人人都有將黴運或是不幸歸結於命理定數的習慣,卻殊不知,人也是最沒有權利怨天尤人的動物。你若真不想做某件事,總會有辦法不做,誰也逼不來,即便是權勢相迫,也不是隻有屈從這一條選擇。
    隻是,有的人就是能看的比較開,這也不是屈服於天意命運,而是一種隨遇而安的大性情。
    幽幽低歎一聲,舒婭欲起身回房,卻轉頭一眼望見藤蘿從前方廊亭上踽踽走過。他走的極慢,一臉倦容,似剛經曆了大災難、大戰鬥一般,如此疲乏憔悴。
    她心下驚疑,遂揮手喊他:“喂!——這裏——”
    聽見有人喊,他下意識抬頭,隔了一層明晃晃的月光望見她的笑靨,刹那間明媚了他低落晦暗的心緒,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溫暖之感,遂轉身走了過去。
    “郡主有何吩咐?”經年不變的侍衛語調與態度,他恭敬地略略弓了弓身子,悄無聲息地斂去眼中的那縷憂傷,變得清冷而淡然。
    “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又是從外麵回來,老實交代,去哪裏了?”她撇著眼睛,嘴角噙著一抹邪笑擺出一副“小樣,如實招來”的姿態看著他。
    不經意望見她的朗朗風姿,他速又垂下頭去,回道:“多謝郡主掛心,屬下並無心事,方才出門,隻是辦件小事。”
    她卻不依不饒了,別人越是擺出一副無關風月的樣子,她越想要激上一激來尋個樂子。於是乎,抱胸而立,一臉的嚴肅與凝重,道:
    “藤蘿,你當本主子是傻子麼?還是你根本就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父親既已將你派給我,那麼你也就隻能為我所用。若是我還沒老年癡呆,便清楚地記得並沒有派你出門去辦什麼事,老實說,你去了哪裏,幹了什麼,若是敢有隱瞞,小心我治你個欺瞞主上之罪!”
    一席自認為威風凜凜的話說完,她使勁咬住自己的嘴唇,為的是要克製住大笑出聲的衝動,強烈笑意在她狠命的壓製下,以致使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了。
    藤蘿似有些為難,沉默片刻,終於艱難地說出實情:“屬下……去了丞相府。”
    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著實令舒婭大吃一驚,驚疑之餘,聲音也隨之提高了八度,揚聲叫道:“什麼?丞相府?你去那裏作甚麼?!”
    轉念一想,難不成是父親派他去的?但卻立馬又否定了這一猜想——父親早已送上賀禮道賀完畢吃完喜宴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家,若是藤蘿跟在左右,也定不會獨留如此之晚。
    藤蘿顯然被她的一驚一乍搞得不太高興,但仍不卑不亢低聲回應:“也無要事,不便彙報於郡主,還望郡主莫怪。”
    舒婭當然不肯放過這打聽人家風月私事的好時機,當即麵露喜色,即要進一步細細打探,不料有個小廝蹭蹭蹭一路小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藤護衛,有個公子找您。”
    藤蘿眼前一亮,抱拳向舒婭恭恭敬敬地辭謝,還未等舒婭開口說話,隨即就大踏步走開了。
    舒婭在喜怒向來不形於色的藤蘿臉上頭一遭看見了“狂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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