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眉間天下之婆娑風月  第042章 風雪故園無此聲(7)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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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震驚之後,他惱怒地一腳踢散麵前相隔的席桌,衝上前去雙手捉住她的肩,吼道:
    “寧兒,不許與二哥這般胡鬧!”
    一言擊中痛處,她克製了許久的憤懣在此刻噴薄而出,大力甩開他的雙手,朝他失控般地大喊:
    “我哪裏有胡鬧?胡鬧的那個人是你,是你們!你們一直都在把我當成一個物件,喜歡了就拿去,不喜歡了就丟棄,哪裏顧及過我的感受?你們都說是為我好,可是你們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為我好嗎?你們隻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一心想著要受了恩澤的我對你們感恩戴德,在人前顯示你們於我的千般嗬護萬般照拂,你們稱心了,滿意了,我呢?你們隻管一廂情願地做著名義上是為我好的事,可是卻從不知道我願不願接受,想不想被安排。我的命運一直掌握在你們手中,我從來沒有自己的話語權……”
    歇斯底裏的發泄,到最後成了血與淚的控訴,她似拚盡了畢生力氣般,直喊到哽咽了咽喉,顫抖了身子,憤怒的力量一渲而瀉,她也在控訴完的一刻失去了這股力量的依靠,呈現出脆弱的本質,踉蹌著後退幾步,環臂抱住了自己。
    他在這時方讀懂了她的心緒,看她在麵前哭得如此悲慟,感覺像是被一刀捅上了心頭,痛得不禁閉上了眼睛。我這是在做什麼?一心要給她幸福,可這就是我要給的幸福導致的結果嗎?
    他對她的疼愛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九歲那年,停留在那個九歲娃娃的身上,也便將七年之後的她當孩子對待了,殊不知,彼時她已有了自己的心性,衝出了他的羽翼,對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認知與堅持。
    緩步走上前去,伸手欲拭去她臉上的淚花,卻被尚在惱怒中的她一把推開,賭聲道:
    “你別碰我!——”
    他卻在這時寵溺地笑了,肯生他的氣,就說明她還不是真對自己死了心。於是伸出雙手,將要擁她入懷,卻忽聽一聲怒喝:
    “住手!——”
    這聲大喝著實有力度,隻使得景麟猛然一震,就連抹淚的舒婭也大吃一驚,睜著朦朧的淚眼循音望向來人——
    那白衫覆身橫眉倒豎、一雙桃花眼裏充斥著滿當當怒火的人,可不正是皇家的關二爺?!
    怔然間,關沐揚已然大踏步走至二人麵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舒婭牢牢護在身後,劍眉向著黎景麟驀然一挑,眼中凜意森然,唇畔卻沾染了點點笑意,道:
    “這位兄台器宇不凡,卻在朗朗乾坤之下做起這等見不得光的勾當,實屬辱沒了閣下應有的氣度。”
    景麟凝眉,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橫空而降的人何以說出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便問:
    “公子此言何意?”
    關沐揚唇邊笑容放大,眼中寒意卻是更濃,冷笑兩聲,道:
    “既是兄台不識抬舉,休怪在下不留情麵了。本小王的女人也敢動,你這是活膩歪了嗎?!”
    舒婭為之一怔。景麟為之一怔。一旁的藤蘿與衛檀亦是為之一怔。身後的威寶與河圖更是為之一怔。
    一群人頓時愣住,隻有關沐揚大有“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氣勢,在看到麵前這個儀表堂堂有著君子做派的人一臉疑惑與無辜,更是將這種表情視為心虛或默認,一雙微醺的桃花眼中,精光頓變寒光,自心底躥上腦門的慍火頃刻爆發,抬手亮出手中折扇,向著對方麵門撲去。
    舒婭大驚,還未來得及朝著尚在怔忪之中的景麟大喊一聲“小心”,卻隻見說時遲那時快,景麟在鋒銳的扇麵掃向眼睛之時回過神來,屈膝仰麵,堪堪避過那殺氣騰騰的一擊。
    衛檀眼眸迅驚,拔劍相向。威寶與河圖來不及細想細言,紛紛拔刀抽劍,隨著金屬碰撞的痛吟,二人已然閃身阻擋住了衛檀向關沐揚的進攻。
    黎景麟與關沐揚打的難分難解;衛檀與威寶河圖戰得天昏地暗。
    個個都非泛泛之輩,一時間,塵土飛揚,人影晃亂,難辨形身,伴隨著出招之時帶過的颯颯氣流,兵戈的鏗鏘悲鳴更是令人膽戰心驚,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舒婭亂了心神,心想照這麼打下去結果無非是兩敗俱傷,而她,不願任何一方受到傷害。驚惶之餘扯過藤蘿,焦急道:
    “快,快將他們分開,再打下去就出事了……你還傻愣著做什麼,快去呀!哪有你這樣見死不救站在邊上看熱鬧的?你要是再不去我、我就死給你看——”說著,順手猛地抽出他手中的佩刀來,就要橫過自己項上人頭。
    就這樣,在她生拉硬拽連央求帶命令、威脅、加恐嚇的逼迫之下,原本冷眼旁觀無動於衷的藤蘿終於奪過她手中寶刀,衝向那一片混戰。
    先是與衛檀刀劍合璧,一同壓製住威寶河圖的刀劍並驅,肅然道:“事情尚未弄清,如此打下去有個什麼意義?”趁三人麵麵相覷的空當,藤蘿一刀挑開四把交纏的兵刃。三人堪堪定住身子,回複了神智,握緊了刀鋒彼此點頭會意,一同衝向一側鬥得水深火熱的景麟沐揚二人。
    衛檀藤蘿一同架住景麟手中長劍;威寶河圖並肩抵住沐揚掌間折扇,終將二人分開。
    關沐揚收勢站定,眼中怒意不減;景麟放下利刃,眸間惱色如初。
    衛檀道:“公子,莫要輕易動怒,還是先將來龍去脈弄清為上。”
    還未等景麟說什麼,關沐揚卻是沉不住氣,手在空中一揮,撐開的折扇“啪”的一聲重重合上,厲色道:
    “還能有什麼來龍去脈?錯就錯在你尋花問柳找錯了人!今日一事暫且不與你計較,他日若狹路相逢,定要取了你性命,好自為之!”語畢,回過身來不由分說一手扣住舒婭手腕,拉她大步離開。
    舒婭在短暫的茫然之後不由大驚,欲奮力掙開他的鉗製,無奈這廝大手力道甚重,她難以脫開。
    藤蘿身形一閃,擋住了二人去路。
    關沐揚看清麵前之人,眼光一亮,卻瞬間稍稍覆上歉疚之色,沉聲道:
    “那日多有得罪,你我賬目日後清算,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但眼下,我要帶她離開,這件事,我想你不必有猜忌之心。”
    藤蘿眼睛抬了抬,片刻的猶疑之後,終是側過身去,由他帶走了她。
    威寶與河圖不失時機地快步跟了上去。
    衛檀終是不解,但眼見小主子就這麼被人輕易帶走,神色一凜,當下便要追上前去。
    景麟卻是及時攔下了他,望著關沐揚拖著舒婭消失在巷口拐角處的身影,無聲地笑了,道:“這個人雖粗魯莽撞,待寧兒倒是真心。”
    衛檀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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