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眉間天下之婆娑風月  第005章 美人如花隔雲端(5)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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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漸沉,沒想到竟已在宮中逗留了這麼長時間,想起父親此時肯定早已回了家,自己該如何解釋今天的晚歸,舒婭更加心焦。
    這麼些年來,父親對她可謂是嗬護備至,膝下隻有一女,從未舍得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可以這麼說,如果舒家遣散上上下下丫鬟、小廝、婆子、家丁、先生、夥計等等百十餘口人,偌大的成國公府邸,隻有他們爺兒倆相依為命。
    是的,父親舒太清是成國公,朝廷高幹,旬國江山社稷之大梁,皇帝身側肱骨之臣。
    當今大旬,朝野之中被封侯稱公的也隻有四人,即皇帝關承望之胞弟關承康,是為康樂侯;
    隨先帝南征北戰,為開創大旬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蔣世武,先帝榮登大寶之時,被欽命靖國候;
    皇甫皇後之父皇甫徽,盡心竭力輔佐帝王登基,卻沒享上多少薄命女兒的福,被皇上封為代國公,並賜予封地,準許其不涉朝政頤養天年。其子皇甫皓白乃是有名的鎮遠將軍,常年帶兵在外,深受皇帝大舅子的器重。這次新皇後冊封大典,父子二人均無露麵,一個隻說身體抱恙,一個又說軍務纏身,想來許是因皇甫皇後而對此心有芥蒂,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了吧。
    舒太清,武狀元出身,先是任驍騎都尉,統領皇城禁衛軍,後被提為騎郎將,授予騎兵兵權。直到元和八年,草原星原部落率兵來犯,聖上禦駕親征,舒太清護駕有功。由此,皇帝班師回朝之後,擬昭封舒太清為成國公,女以父貴,舒婭跟著混了個郡主的稱號。
    如今,星原部首領阿塔卡,將其女星月公主,冠以漢姓薛,獻與旬國大帝,以示友好。而皇帝也一舉封其女為皇後,一來籠絡阿塔卡,二來鞏固皇權,兩全其美,各取所需。犧牲最小的成本,換取最大的利益,向來是權益之戰的最終目標。
    如此想來,星月公主也應為此感到慶幸,畢竟並非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扮演這麼一個重要的角色。
    一路想著,舒婭不知不覺間已來到家門前的長街頭,遠遠看到府門屋簷上懸垂下來的兩隻大燈籠,燭火搖曳,燈光不甚明亮,卻將門口一道身影拉的斜長。
    那道身影似是等待了許久,已在焦急地來回踱步了。
    不好,難不成是父親發現了什麼,早派人在門前單等我了?舒婭的心“咯噔”一下,甚至連腳都邁不開步子往前走了。
    正在舒婭踟躕的當兒,門口那道身影突然朝她猛撲過來,舒婭大驚,出於本能的,妄圖出手反擊。
    但終是遲了一步。
    那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隻見它以一個餓虎撲食的動作,一把牢牢抱住舒婭就嚷開了——
    “我的郡主祖宗啊,您可回來了,您要是有了什麼閃失,奴婢可拿什麼向大人交代啊!——”
    聽到這聲呼喊,舒婭懸到嗓子眼兒的心才得以稍稍落下。她鬆了口氣,繼而沒好氣地一把將此人推開。
    “死丫頭,嚇死我了,慌什麼?”一邊說著,一邊點了下初曉丫頭的腦門。
    初曉憨憨地笑著,突然“啊呀”大叫一聲,驚得剛剛稍微平靜下來的舒婭又險些跳起來。
    “郡主啊,您這是、這是怎麼了?被誰打了?”初曉詫異不已,眼睛圓睜,如見了鬼一般。
    舒婭狐疑,繼而順著初曉驚恐的眼光轉移到自己頭頂上。伸手摸去,才猛然意識到頭發早已亂如狗窩。一個發髻被扯得散落了下來,另一個歪歪斜斜地掛在腦袋上搖搖欲墜,發簪子早沒了蹤影,幾綹頭發毛毛糙糙地擰在一起,有氣無力地垂在臉側。
    不用初曉再廢話,舒婭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自己這副邋遢模樣與鬼無異。
    噢,想起來了,怪不得剛才一路走來,眾人見狀紛紛避之不及呢,好像還有誰家孩子一不留神撞她身上,她俯身朝孩子溫柔一笑,一句“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人家孩子卻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原來如此。
    舒婭心下了然,隨即在心底將那白衣男子狠狠罵了一通:臭小子,都是你的爪子害得本姑娘由一深閨淑女淪落為街頭瘋婦,他日再見,一定扒了你的皮!
    看到主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初曉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輕聲問道:“郡主,您……沒事兒吧?”
    舒婭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頭發,清了清嗓子,道:“沒事,路上跟狗打了一架。”
    初曉一愣,還想再問緣由,卻隻見主子已大搖大擺地走進家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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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婭乍一眼看到鏡子裏披頭散發的自己,也是吃了一驚,遂坐下來,任由初曉給自己整理。
    但又一想到父親,舒婭卻又緊張了起來。
    舒婭平日裏不是沒惹過禍,今天扮男裝上街調戲良家少女,明天溜出門去甩了鞋子下水撈魚,後天又心血來潮自己糊了些風箏之類的小玩意兒拿到街上去叫賣……
    雖然古有卓文君當壚賣酒,但人家也是迫於生計,況且也賣出了名堂,傳為佳話,但如今堂堂一國郡主,芳齡二八,竟玩心不泯,拎著一堆花花綠綠的風箏學著小商小販一般沿街叫賣,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如這般匪夷所思之事,舒婭早已是輕車熟路。
    但貪玩歸貪玩,晚歸,倒還是第一次。
    貪玩頂多給人留個“小,不懂事”的說法,但晚歸,雖不至有什麼事,但卻也不怎麼好說。
    很奇怪,人都好像對黑暗有成見,就好像它是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人一旦與它有了牽連,就會沾惹是非。
    “父親呢?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果然,舒婭問出這句,隻感覺有種莫名的心虛。
    “宮宴一散,大人就回來了,我還尋思著大人今日會晚歸,沒想到回的這樣早。”初曉是舒婭的貼身丫頭,在人前,她對著舒婭稱“奴婢”,人後主仆共處時,就說“我”,二人情誼可見一斑。初曉拿著梳子給舒婭順發,並未發現她有什麼異樣。
    舒婭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又問:“可問起過我沒有?”
    “當然,”初曉手腳麻利地將舒婭頭頂的發絲盤好,用兩隻小卡子別住,又從妝奩盒裏拿出兩朵粉色毛絨球花來,比著鏡子裏的人不偏不倚地嵌在發髻間,不禁彎起嘴角,“郡主真漂亮,就跟畫兒裏的人兒一樣。”
    舒婭卻是不耐煩了,隨手將垂在胸前的絲帶甩到身後,站起身就問:“父親問我什麼了?”
    初曉這才發覺方才話講了半截,眼看著主子的臉色由白皙往鐵青過渡,便趕忙補充說:“大人倒沒多問郡主你人去了哪裏,幹什麼去了,隻交代說要你回來就去找他。”看著舒婭的臉色不是太好,想了想,又安慰道:“郡主,我看大人並沒有動怒,應該還不知道您悄悄進宮的事兒,您不用擔心。”
    舒婭卻是輕輕歎口氣,似是自言自語:“他何時動過怒?”
    初曉一愣,還想再問什麼,隻聽得舒婭拍了一下她腦袋,笑道:“莫要愣著了,我在宮裏沒吃飽,你去給我備點吃的來。”說完就轉身默默地走開了。
    望著主子黯然神傷的背影,初曉有一點的疑惑與擔憂:今日的郡主,言行舉止好像與往日都不大一樣,難不成在宮中見著什麼東西受刺激了?
    果然,舒婭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轉過頭來看見初曉還呆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說對她什麼。
    初曉滿懷希望地望著主子,期待著她能說出些心事或什麼貓膩內幕來,誰料,隻聽得舒婭開口道:
    “我在宮裏沒吃飽,你弄條魚來,要紅燒的,另外再給我備份紅豆糕,核桃酥,嗯……還要拿些櫻桃過來,我記得上次張媽去北街胡同裏采購的櫻桃味道不錯,你問問她庫房裏還有沒有。就先這些吧,記著別忘了……”
    說完,舒婭似了了一樁心事般,步履輕快地朝著父親的書房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初曉站在原處,許久緩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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