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太尷尬了，我根本就不能接下賀煥武的話題，隻好低垂下眼簾，埋頭苦吃，任由賀煥武在一旁饒有興致的旁觀。
    沉默了片刻之後，我終於吃不下了，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賀煥武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床頭的一個箱子跟前翻箱倒櫃起來。
    “你這是要幹什麼？”
    不能怪我好奇，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他為什麼要大晚上的倒騰衣服箱子。
    賀煥武沒有理我，隻是埋首在箱子裏一陣亂翻，好象有什麼東西藏得很隱秘似的。片刻之後，賀煥武從箱子裏找出了一個紅布的包袱送到了我的麵前。
    “來把這身衣服換上，裏麵還有首飾，你也一並戴上吧。”
    賀煥武的眼神裏迸發出了熱烈的期盼，讓我不得不懷疑，這裏麵放的不是什麼情趣內衣吧？
    “顏色好象不對，如果是大紅的，那絕對不是我能用的顏色啊！”
    不但包袱皮是大紅的，就連包袱裏麵露出來的衣服的一角也是大紅色的，我心裏隱約感到了些許不安。
    “沒錯，就是大紅色的。這是我娘在世的時候留下來的，說是給將來我的正妻穿。
    小時候我一直牢記了娘親的這句話，可是長大以後我卻明白了，我那所謂的正妻嫁衣自有娘家給備下，再不濟還有王府裏的裁縫們給做，根本就用不上我娘那樣的一個側室給做嫁衣。
    這套嫁衣是我娘為自己準備的，可惜她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穿上。所以娘說要留給我的正妻穿，並不是指我父王和這個王府指給我的正妻，而是我心裏真真正正的那個正妻，也是唯一的妻。
    因為她知道，我真正喜歡的女人是不可能獲得我名義上正妻的稱號的，可是她卻已經早在十幾年以前就認可你了。所以清兒，這身嫁衣就是我娘為你準備的，你把這身衣服穿上，咱們還要拜天地呢！！”
    賀煥武的表情認真而執著，讓人不忍拒絕。這個可憐的孩子年幼喪母，無法得到父親真心的關愛，在這個冰冷的王府裏生活了這麼多年，之所以能夠依舊保持著直率的性格，恐怕與他的母親年幼是的教導不無關係。
    隱隱約約中，我對賀煥武的親生母親產生了無比的崇敬之情，她教導出了一個多麼好的兒子啊！！
    我鄭重地接下賀煥武手中的包袱，轉身去了屏風後麵換衣服。
    這件嫁衣是十幾年前的老舊樣式，嚴謹的宮裝上衣樣式，在腰上修束出了修長的腰型，羅裙搖曳，裙擺上用金銀絲線繡著玉蘭花的花樣，流蘇的織錦霞帔上繡著象征百子千孫的石榴花。
    雖然從整體樣式上來看，這件嫁衣沒有我今天穿的玫瑰色嫁衣好看，但每一處刺繡的精致細膩卻不是一般裁縫的手藝能夠趕得上的，可見當年繡這件嫁衣的人有多麼用心。如果這是賀煥武的母親親手所製，那麼我的想象中那個鍾靈毓秀的女子將是何等的秀美？
    換好衣服，我從屏風後麵慢慢轉了出來，臉上還帶著不由自主的羞澀。
    “真好看…………娘，您看到了嗎？這就是您的兒媳，她今天穿著您親手所製的嫁衣嫁給我了，娘您在天上可有好好看清楚？”
    賀煥武遙遠地望向窗外，滿眼對母親的思念。
    “啊！！！…………”
    我輕輕邁步，卻不小心踩到裙擺，向前撲了過去。
    “小心！！”
    賀煥武的思念被我強行打斷，伸出雙臂迎接將要摔倒的我。
    “嗬…………嗬嗬，柿子爺，你娘的這件衣服是她按照自己的身材做的嗎？她的個子好高哦…………”
    不但裙擺長，就連衣袖也長出好大一塊，束腰卻剛剛好，可見衣服的原主人身材修長，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嗯，我娘的個子的確不矮，不過你也別沮喪，你才十六歲，以後個子還有機會長呢。”
    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件大紅的嫁衣他要讓我當成日常的衣服穿？
    這可是嫁衣唉！女人這一輩子能穿幾次啊？如果不是他偷偷私藏了這麼一套大紅的衣裳，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穿上一會呢！！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迤儷的氣氛都被破壞幹淨了。
    “來，我幫你把那些首飾戴上！”
    賀煥武牽著我的手來到了妝奩前麵坐下，輕手輕腳地摘下我頭上原來的那些首飾，替換上他娘包裹裏那些收藏品，動作柔和得絲毫看不出他平日裏的魯莽。
    裝飾完畢，他還拿起胭脂盒，沾了沾，在我的額頭上點了一個紅點，銅鏡裏立刻映照出了一張嬌媚的容顏，怎麼看怎麼不像我自己。
    “好了，咱們到院子裏拜天地去！！”
    賀煥武心滿意足地親手為我蓋上紅蓋頭，牽著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屋外。
    “慢點兒走，我怕摔！！”
    我提著裙擺緊趕慢趕走了兩步，不得不出聲抗議。這家夥，長腿大步根本就不管我能不能跟得上，何況我還因為怕摔倒而手裏提著裙擺，一點兒形象都沒有。
    “怕摔？那還不好辦？”
    賀煥武朗笑一聲，回過頭來將我攔腰抱起，大踏步地邁向院子。
    天！公主抱！！很像是未來世界西式婚禮的習俗，在這個世界是絕對不會出現的。我的心裏突然被灌進了十來斤蜜糖，甜得有點兒受不了了。
    這天的小雪洋洋灑灑下了一整天，把整個世界都覆蓋成了銀白色，卻在傍晚時分雲開霧散，露出了天空本來的顏色。而此時此刻，下弦月正高掛在天空中放送著清冷的光輝，映襯著銀白色的世界，仿佛一片美玉雕琢而成的天地。
    賀煥武輕手輕腳地把我放在院子當中，扯著我的衣袖輕輕晃了一下，示意我跟著他一起跪下，然後高聲地念起了祝詞。
    “向東方，拜祭天地，祈求天長地久。
    向北方，拜祭娘親，祈求娘親保佑。
    向身旁，夫妻對拜，祈求兩心相連，情意纏綿。
    掀蓋頭！！”
    頭頂的一片紅色如雲朵一樣飄過，雲朵之外，我隻看到了一雙癡情滿滿的眼。
    兩兩相望，一時間寂靜無聲，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
    “鬧！！鬧洞房嘍！！！”
    院子外麵的喧嘩聲打破了寧靜，隨之而來的是院落大門被人狠狠推開的聲音。這幫人不是已經被灌醉了嗎？我驚訝地望向了大門的方向。
    賀煥武平日裏的那群狐朋狗友們腳步虛浮地擠進了院子大門，卻也一個個長大了嘴巴杵在那裏發愣，好像被什麼詭異的畫麵嚇到了一樣。
    “武…………武世子，您…………您今天不是娶側室嗎？”
    一個還算清醒的家夥小聲地問道，我這才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會如此吃驚，老娘我現在身上穿的可是一身純正大紅色的新娘嫁衣，這絕對不是一個側室可以穿上身的。
    “柿子爺…………”
    這一瞬間，我慌亂了，違背教條，我無所謂，可是跟著我一起進攝政王府的那些娃娃們說不定會被我連累，我的安危也同樣決定這他們的安危呢。
    “有什麼不對？難道你看到我的側室身上穿著的是綠色的衣裙？趙公子，該不會你那時犯時好的夜間色盲症又犯病了吧？”
    賀煥武冷哼一聲，直著眼睛瞎掰一氣，噎得那位趙公子無言以對。他身邊的幾個人被冷風一吹也迅速地清醒了過來，看賀煥武的神色不妙，就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順著賀煥武的口氣一起嘲諷起趙公子的夜間色盲症來了。
    可憐趙公子從來就沒聽說過夜間色盲症這麼一種病，卻硬是被人套上了這麼一種病，委屈得不行，還無法出口辯駁，可憐巴巴地看了看周圍幾個落井下石的家夥，又看了看賀煥武和我，癟著嘴說不出話來。
    唉…………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大家都不好辦呐。
    “幾位公子想是已經喝醉了吧？既然醉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雪地上的反光很是刺眼，別讓這銀白色的光亮刺傷了各位的眼睛，就連看著玫瑰紅的衣裳也像是帶著黃色影子的大紅色。
    妾身今日得以嫁給柿子爺做側室，已是心滿意足，萬萬不敢對正室之位有什麼非分之想。趙公子看錯了本是無心之過，但若是以訛傳訛，說妾身穿著正室的嫁衣出現，被人聽去了，妾身便百口莫辯了。
    求各位公子發發善心，妾身今日好歹也是新婚，就別給妾身找麻煩了行嗎？”
    我的解釋也是瞎掰，不過多少比賀煥武瞎掰得靠譜一些，對著這幾個人明示暗示解釋了一通，就連他們看錯的借口都幫忙想出來了，估計這幾個人也能給賀煥武一點兒麵子。
    果不其然，幾個公子哥立刻就坡下驢，高聲笑著接受了我的辯解，有說自己喝酒喝多了兩眼發花的，有說雪地反光害他看不清路的，一陣高調地粉飾太平後，乖乖地從院子裏退出去了，順帶還把院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