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麒快步上樓，到門前又放輕了腳步，推開門，安睡著的人兒忽然掙開眼睛，他連忙走上前，安撫著，靠著他的耳邊，低聲喃喃著什麼，聽不清。
    不一會兒，那人就又合上了眼睛，緩緩入睡了。
    他的小揚真乖，比那時要乖多了，不吵不鬧很省心，就像個洋娃娃，真應了當年兩個人的戲言，他還記得，那時他就想要將這人圈養起來，誰也不給看，可如今……段景麒哭笑，都是他造的孽，為什麼要他的小揚來承擔呢？
    “小揚。”他抓起他的小揚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撫摸著，十指相扣，又搭上自己的臉頰，“我最近老是做夢，夢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樣子，夢到你向我表白的場景，夢到……你第一次躺在我身下的時候，那種情不自禁。小揚，那些我以為我都忘了的，原來我都還記得，深深的印在腦子裏。對不起，小揚，我……”
    段景麒情緒有些激動，講著講著就哽咽了，不由得哭了出來，自欺欺人地擦了眼淚，繼續對著床上那個不會回應他的人說道：“一年了，小揚。我從不知道原來日子會那麼難過，哪怕是十年前，哪怕是我們初到美國的那段日子，哪怕是我們無奈回國的低穀期，我都沒覺得辛苦到撐不下去了，我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有你的陪伴，我才知道……”
    “我錯了，這是你對我的恨，你對我的懲罰，我終於知道了這些年你是怎樣過來的，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可是……求你，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用下半輩子，幾年、十幾年、幾十年的時間彌補我的過錯，真的，哪怕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願意，我會一直寵著你，愛著你。我，你能原諒我嗎？”
    平複了一會失控的情緒，段景麒握著林揚的手，拂過自己的眼角，道：“怎麼辦，小揚你再不醒，我就要老了。你摸摸看，我這都有皺紋了，也是了，我都已經四十的人了，再過幾年我就要‘人老珠黃’了，你醒過來可千萬別不要我。”
    沒有人能體會此刻段景麒的心情，他的愛人，他曾習慣到有些忽視了的愛人，他潛意識裏永遠不會離開他的愛人，變成了這樣。他會哭會笑，能吞咽能走路，幾乎和常人無異，卻又完全失去了思想，他的一切反應不過都是生理反應，不比躺著不動的植物人要好，因為那些所謂的植物人終有一天會醒過來，而他的小揚，卻丟了魂。
    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悔恨、苦悶、絕望、憎惡、悲傷、矛盾……還有那一絲絲的希望，幾乎要將他摧毀了。
    隻是短短一年，他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像是過了一千年，孤獨又痛苦的活著，可這份痛苦，他隻能甘之如飴，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我愛他，比想象的要愛的多，多很多。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或許他這一輩子的耐心都花在這人身上。
    從開始到現在，再到遙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