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妖，修行千年，隻為化身為人。
    他是道，伏妖十載，隻為除魔衛道。
    他們曾在雪域外的天山有一麵之緣，那時他還隻是隨著師父去采藥的道童。他，卻是修了千年欲要破關的白虎。滿目素裹，僅僅是匆匆一瞥，卻讓他記下了那個人，那個雖是年少，卻有著堅毅背影的少年。他曾遺憾的以為，那將是此生與他的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交際。卻在第一次流轉凡塵時，又一次遇見了他。頃刻間的眉眼糾纏，那個曾是道童的少年，已成了遠近聞名的除妖師父。他跟在他身後，絲毫不在乎對方可以隨時殺死自己的特殊身份。
    “你要跟到何時？”忽然的轉身開口，讓他愣了愣神，隨即才驚覺，他在和他說話，而那略顯溫雅的聲音全不似這個外表含些冷峻的人發出來的。“跟到我不想跟為止。”彎著眉眼，雖是有些任性的言辭，卻說得頗為自然。對麵的人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回答，迅速斂了眉眼間的驚訝，轉身不再說話，繼續前行。對於對方不在趕走自己，心裏小小的得意了一番。
    坊間曾傳，那位除魔厲害的道長，收了一個樣貌姣好的弟子，總是會對別人溫和的笑，說起話來也是溫潤如水。也有諸多好事的人，私下竊語他們如何如何般配。
    他一直尾隨他，他也不趕他，隻是這樣靜靜的在彼此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距離互相停留。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會有這麼膽大的妖精，隻要他輕掃眉眼便可以清晰看見跟在身後的人，亦或是妖？他不趕他，初始不過是覺得麻煩，後來卻是覺得，如此也不錯。
    “我跟了你這麼久，你怎麼不收我？”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將這個掖了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雖然他一直都害怕他的回答。而那人卻隻是輕輕的回轉眸間，“不過是個小虎，也未做大惡之事。”雖然偶爾會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惡作劇。說罷，便甩著袖子瀟灑的離開了，而他，卻一直注視著那個背影瞧了好久，似是第一次才與他認識一般。直到那身影漸遠，才回身的快步跟了上去，嘴角揚著暖暖的不同於以往的笑。
    那是一夜風雪，醒來了，這世界盡染了素白，他一人臨立樹下，瞧著滿枝素華，憶起許久前那個不經意的初見，也是如這般的天地。回身，他立在屋門處，一如既往的眉眼冷峻，也一如既往的含著些許溫和，他曾以為這人會用他的一柄桃木劍刺向自己，卻不知，自己竟跟在他身後已有數年。眉目間那人瞧著已略顯滄桑，自己卻也無絲毫變化。
    坊間曾傳，那除魔厲害的道長，被妖物迷惑，而那妖物便是一直跟在道長身後的弟子，隻因那十年不變的容顏與笑。
    忽然有一天，他自沉夢中醒來，枕邊沉著淚不見幹涸，他曾以為，妖不會有淚，卻終在那人離世後才發現，不是不會，而是不懂。他曾以為，自己會跟著那人一輩子，卻不知，那人終究隻是人，終究難逃天命。自己終歸是妖，終究會累他性命。
    坊間曾傳，那除魔厲害的道長死了，隻是為了救欲要被道長師父降服的妖精，那個一直跟在道長身後的妖精。
    站在輪回道前，他想等他，想牽他的手，想告訴他那一直懵懂而如今卻格外清晰的感情。數千魂魄漠然的走過，沒有誰在意這個一直等在輪回前的妖，沒有誰在意那一臉期盼與不安。
    “你要到等何時？”一如初次的話語，那人與外表不符的溫和聲音在耳邊響起。“等到我不想等為止。”等到你出現為止。
    坊間曾傳，那除魔厲害的道長在輪回道找到了此生摯愛。
    坊間曾傳，那除魔厲害的道長輪回，毫無遺憾。
    上一世如同亢長不醒的夢，此生，你站在我對麵，“你好，佐伯虎次郎，請多關照。”一如從前的姣好容顏下的溫軟笑意。“你好，白石藏之介，請多關照。”此生，由我來跟隨你，我的小白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