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天光破曉複劫灰 第十一章 別有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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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吳城非但是葉家堡的所在,其距定央王城廣陵,亦僅有百裏之遙。定央以武立國,百年前令葉氏一族由南遷至北,不乏誰人的考量。因為有這一層關係,葉家當年才將戚家取而代之,成為四大家族之首。若非那時當機立斷,如今穩坐廣陵王宮中的人,早已不姓“祁”。
受人點滴,湧泉相報。葉家果真忠心不二,百年來為祁氏平定不少動亂,卻從不居功。但人間百年,很多事已經演變成了各取所需。
葉家堡在中吳城鬧中取靜,與鬧市繁華僅一牆之隔。偌大的青石地上,橫列三座三門石坊,中間高約四丈,兩側約三丈,祥雲蟒紋弄珠,想必除了定央王宮,已無他處有此氣派。據聞,正中的“葉家堡”三字,乃是當年定央王親手所書。
葉修方才從馬背躍下,門前四名守衛便上前相迎:“二公子,堡主交待,若有貴客,煩請多候兩日。”
商華想這葉淵清在家等了一個多月,大概是沒耐性了,出門透透氣也情有可原。但他運氣實在太過不濟,才剛一走,這貴客就到了。
葉修默了默,問道:“堡主去了何處?”
守衛低聲道:“回二公子的話,堡主去了廣陵,說有要事。”
“又是廣陵?”葉修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那現在葉家堡是誰在管事?”
“是少堡主。”守衛如實答道,可表情似乎並不愉悅。
葉修眉頭微皺,不想離開才一個月,大哥葉昊竟然已直接成了“少堡主”。其實,自從他從青陵出來,父親已察覺他性情大變,故此,原先允諾的堡主之位起了變化。想來這段日子發生了一些他無從知曉的事。
商華觀察入微,兩人的神情一入眼,就已猜出大半,大致看出這個葉昊不是省油的燈。一向行事穩妥周全的葉淵清,也許會為這個兒子付上一些代價也說不定。不過,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那日青陵門前,他不該一時動容說了那句話。
這時,遠處跑來一位藍衣公子,氣質樣貌豐神俊朗,唯一不足之處,是他的輪廓與葉淵清無半點相似。他就是葉家的一個謎,折梅山莊基本告吹的未來姑爺:葉辰。
“二哥,你總算回來了。”葉辰見他身邊那人一襲紫衣銀發,倏然想起那天昏迷之前,就是這個人把他心愛的未婚妻帶入長門。不經多想,張口便問:“你就是繁吹穀主商華?”
“正是在下。”商華微笑點頭。
“我問你,戚……那個姑娘現在何處?你最好把她交出來!”葉辰本不是這樣的人,隻是心裏有所牽掛,變了質問的口氣。
葉修見他失了禮數,低喝道:“三弟,不得無禮!商穀主是爹的貴客。”
商華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他為了維護小離欲言又止,不禁淺笑道:“辰公子說的是九都琨山之上,折梅山莊的大小姐戚小離,是嗎?”
葉辰一時驚愕,他本想為化名的小離掩飾身份,不想商華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放低語氣:“敢問商穀主,不知戚小姐現在何處?”
商華不聽他說話,而是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看他雖是生得不凡,但太過年少氣盛,遇事不知冷靜,且是一副固守成規的模樣,尤其是那麵相,平日裏定是對長輩言聽計從,欠缺主見,也難怪小離看不上他。清了清嗓子,抬手指向葉修:“這個問題,問你二哥比較合適。”
葉修麵無表情,那夜是自己技不如人。對葉辰道:“在塘川之境,戚小姐被折梅山莊的人帶回去了,你不用擔心。”
“那便好。”葉辰放心下來,眼角瞥見商華笑得如沐春風,心底沒有一絲舒暢,倒是莫名生了幾分敵意。
葉修送商華至客房,而後離去。商華感歎葉家堡的不同凡響,回想當年與雲離一道潛入王宮遊玩,這裏雖不及其奢華,但從中流露的氣派,卻是不妨多讓,就連渝州白府亦是望塵莫及。
商華坐在樹下小憩,想象秋昔人看見那封信的表情,她不是秋夙,理當不會加害小離。想到這裏,伸手去拿茶杯,豈料袖口輕拂,茶杯落地,碎了。
此時有侍者近到身旁,躬身道:“少堡主有請商穀主到忠昭堂一敘。”
忠昭堂?忠心耿耿,可昭日月麼?這葉家也太過矯情了!商華不動聲色,對侍者溫和道:“在下這便去,煩請引路。”
那侍者不知為何顫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許久才挪開一步,起手道:“商穀主,有請。”
商華察覺他言語中略帶慌張,推斷那盞費油燈找他準沒好事。可惜,繁吹穀現為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弱勢群體,葉少堡主一呼,他身為穀主不得不去。
葉昊身著黛色暗紋錦衣,雙重腰封綴了玉扣,與他父親的裝束已是相差無幾。他端坐在忠昭堂上,也是落座他父親的位置。真不知葉淵清見了會作何感想。
“商穀主,別來無恙。”葉昊的一雙眼睛與父親極為相似,但眼神卻南轅北轍。一個仁義坦蕩,一個狹隘詭異,這位葉少堡主自是屬於後者。
“承蒙少堡主記掛,商某愧不敢當。”商華與葉淵清同輩,但葉昊見了他,不僅沒有起身,反是坐著受他作揖行禮,傲慢非常。
葉昊頗為得意,對商華道:“商穀主,你是前輩,快請坐。”
商華點頭致意,在一旁坐下:“不知少堡主喚商某前來,所為何事?”
葉昊笑得有些陰冷,相比之下,葉修的冰塊臉簡直不值一提。視線掠過商華倚在案邊的繁花三千劍,容色裝作隨意:“繁花劍下花三千,今日晚輩總算見識了。三十二年前,商穀主憑此劍縱橫江湖,可惜晚輩無緣一見。”
商華暗自發笑,臉上又是另一種淡然神情:“陳年往事,無須提起。江山代有才人出,這繁花三千不過裝飾罷了。”
“若隻是裝飾,那日長門會武又怎會隻憑一劍就驚得天目峰裴皓下跪求饒?”葉昊緩緩起身,一步步靠近商華,意在那柄傳世名劍。是的,他想得到它。隻要有了這把劍,哪怕武功再不濟,也能成為一代高手。
“少堡主言重了。”商華沒有阻止他,任憑他去握劍,反正結果隻有一個。
果不其然,在指尖觸到劍鞘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即刻彈了出去,好在內功尚可,隻退出六七步。葉昊萬分尷尬,卻依然強撐笑容,訕訕道:“真不愧為一代名劍!”
“少堡主謬讚了。”商華麵色平和地看他,沒有表示任何關切。無論如何,葉昊把一切都表現得太過明顯,還是小心為上。
方才堂內稍有動靜,引得守在門外的十數名武侍全數湧入,又誤以為商華對其出手,紛紛刀劍相向。但見商華悠然自得,絲毫不懼,當他順手握起繁花三千劍,眾人皆是不自覺後撤一步。
自知低估了商華,葉昊依是笑道:“你們退下,適才不過是一個小意外,與商穀主無關。”待武侍盡數退去,葉昊吩咐侍女端茶給商華。
商華言謝後,端起茶碗,即見葉昊眼眉一動,這茶水裏有些什麼,自是心知肚明。唇碰到溫熱的茶水,一股微不可察的氣味埋在茶香裏,餘光掠過葉昊唇角的詭笑,動作有意頓了頓,而後將茶飲下。
麵對葉昊忘形的陰冷笑意,商華反倒是悠悠然。葉昊確是會許多害人伎倆,但他錯在沒能做到知己知彼,就妄求百戰百勝。
葉昊錯算的,是商華與曇夫人、與花家的關係。天下毒物,萬變不離其宗,可致人死,或不死,再無其他。花家擅毒,商華住在萬花深潭一段日子,也算是領悟不少抵禦之法。那些使得人心惶惶的東西,花家早有破解之法,且化繁為簡。當初商華不過開個了口,曇夫人便教他了。
料算時間到了,商華便佯作中毒,用內息將血脈一截,麵色煞白,傾倒在地,手捂胸口,聲線顫抖著:“葉昊,你在茶裏下了什麼!”
葉昊輕蔑一笑,漫步到商華身邊,居高臨下看他:“一點毒而已,要不了你的命。隻要你告訴我,長門心法修煉方法,答應日後助我得到‘破曉’,我就給你解藥。否則,你的命,就在我手裏。哈哈哈哈,什麼繁劍商華!不堪一擊!”
商華艱難注視他:“你要的,隻是這些?”
“哼,若不是這些,你剛才就已經死了!”葉昊的醜惡麵目展露無遺,他伸手掐住商華的咽喉,“說!”
“好……我說。”商華掌心聚氣,直接打向他的胸口。這一掌,至多兩成功力,已是手下留情,因為他是葉淵清的兒子。
一口鮮血從葉昊口中湧出,他手指商華,震驚瞠目,身體不住向後退卻,生怕自己性命不保:“你……你怎麼會……這是花家的毒,無人可解,你怎麼會……不可能!”
商華朝他步步逼近,似笑非笑:“你以為,這點伎倆就能動得了我商華?不妨告訴你,你錯就錯在用了花家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