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神仙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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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亭中有人,對方遲疑了下。傅弘孝揚聲道:“稍待片刻,我們正要下山。”轉身抱了傅桓真。傅桓真嗓子裏幹癢,趴在他肩頭咳了幾聲。
“小主人用力輕些,當心震了肺腑。”張伯道,伸手探她腕脈。
“可怎麼得了?”紫青帶了哭腔,“這才出來幾個時辰?”
“青姐莫急,”張伯道,“脈已經穩了,當是無事。”
這時,對方出來個中年從人,作揖道:“這位小大姐可是身體有恙?此刻下山有些不便,我家主人說,若不嫌棄,兩家公用一處,躲了這場雨再走。”
說話這時,天空晴朗無雲,怎麼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可是對方神色誠懇,不似作偽。
“我們主仆正是尋了這觀景亭來躲雨的。”那人又道,“是我家夫人憐惜這位小大姐體弱,命我勸阻。這時下山,恐怕半途風大落雨,令小大姐愈加受了寒氣便不好了。”
傅弘孝仰首望望天,又看看傅桓真臉色,點頭道謝:“小心些總是好的。多謝尊主好意。”遂喚了護院過來下山去取雨具,帶著傅家的人占了半邊亭。
對方主仆四人朝外占了另半亭地。傅桓真歪頭望去,那女主人始終掩身在人後,動靜間隻餘一方水色裙裾。而那男主人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身後人說話,唇角微微勾起,鼻梁和下顎在光影裏勾勒出十分好看的側影。
水香湊過來,捂著嘴在傅桓真耳邊道:“那位夫人比年畫上的觀音仙子還好看。”
紫青早就惱她,這時就著她自己靠近,伸手在她腰上一擰,低斥道:“規矩些!”水香啊一下叫出來,嘟著嘴還要爭辯,被張伯瞪一眼,噤了聲。
“失禮了。”張伯朝對方拱手。
“不妨事,”那從人道,“小娃娃有趣。”
亭中原本唯得兩個靠在一起的石凳。傅桓真坐了一個,張伯見石凳沒有固定,便將另一個石凳搬去對麵:“請尊主歇息。”
那從人見張伯舉重若輕,讚了一聲“好本事”,隨即伸手來接,竟也是毫不費力,張伯便回了句“好本事”,兩人相視笑過。
安置好女主人,那從人拿了個水杯過來,有些為難道:“能否討些水,我家本帶了水囊,隻是在外頭耽擱久了些。”
“無妨,”傅弘孝擺擺手,“不過是小事。”
紫青將水囊拿給張伯遞了過去。那仆人接水倒了些遞給丫鬟奉與女主人。
沒過片刻,亭外天色果真開始變化,一陣大風之後,空中烏雲密布,開始落下雨點。為了避風避雨,兩個石凳隻能盡量靠近亭中央,男人都站在外側,為裏頭婦孺遮擋。離得近了,愈發能看清那女主人白玉無瑕的臉和一雙剪水瞳。而那男主人同樣是容色出眾,眉目間一抹清冷疏離,叫人不敢生出褻瀆之意。
很快,雨注如傾盆,空氣中滿是潮氣和泥土的淡腥。傅弘孝和那男主人靠裏站著也都淋濕了半邊身子
水香如同看妖怪一樣看著那從人。
“多謝尊主好心提醒。”張伯道謝。
“客氣了。”那人笑著回禮。
“真厲害!”傅桓真看著他,替眼珠子都要落地的水香問道,“剛才那樣好的晴天,怎麼就知道會下雨?”
“回小大姐話,”那人躬身,“小人年輕時做過行商,走南闖北,經得多,自然便有了些許見識。不過當真做得準的,還是小人這條腿。”他指指自己右腿,“小人的腿曾傷過,傷是養好了,但一到陰雨天氣必然酸痛無比,雨前尤甚,倒像成了龍王爺的先行兵。”
水香瞪大眼,歪了頭朝他腿上看。那人笑嗬嗬對著水香說:“這傷是骨頭裏的傷,看可是看不出來的。”
水香吐吐舌頭,回頭扯了傅桓真袖子要她也看,被紫青一巴掌拍在後腦。傅桓真哈哈一笑,差點又咳起來,驚得紫青連聲求告。那女主人掩嘴淺笑,美得不可方物。
護院回來時,雨越發的大,看他撐著傘也是半身泥濕,無奈眾人隻能等待雨住。
張伯將雨具分給男性,遮擋隨風而入的雨絲。紫青很是感激那女主人提醒好意,一再道謝,把李勇帶回的厚毯給傅桓真裹好,換下來披風捧過去:“我家小姐新做的,今日剛上身,夫人別嫌棄,好歹遮些寒氣。”
那女主人抬頭看看身邊男人。男主人沒有回頭,微側身開口道了聲謝,聲音低沉,卻十分悅耳。
紫青將披風放在女子手裏,回過身來,垂著頭,臉上紅暈鮮明。
傅弘孝與那男主人搭著話,紫青陪著那女主人低聲細語,一旁張伯和那姓陸的從人也低聲聊著天,不過卻是聊些拳腳功夫的事情。水香很是感興趣,忘了玩水,歪了頭在後頭聽得起勁。
大雨始終不見停歇。傅桓真體弱,坐了一會兒便疲倦犯困,靠著紫青眯眼瞌睡,大概真的累著,居然真的熟睡過去。睡夢中,好似坐上河船晃晃悠悠,耳邊有人聲嗡嗡,漸漸模糊……
她醒來睜眼,卻是伏在張伯背上,一行人正在下山。
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雲散日出,陽光透過葉上水珠,璀璨閃耀。
張伯身後紫青和那王夫人相互攙持,偶爾輕聲慢語。那王公子和傅弘孝走在前頭,傅弘孝正是一臉興致與他說著話。一處拐角,傅桓真抬眼望去,王公子正好側首望向天際,天色水光,輕影瑰麗,映在他眼底,竟是流晶溢彩,襯著那一身淡漠清冷,令人憑空生出不敢直視的卑微感……
下了山,濟通寺門外,住持和傅家人一起翹首相待,見到傅桓真好生生並無妨礙,都是神色一鬆。小和尚送了備好的薑茶過來。紫青先奉了一碗給王夫人,然後才給傅桓真喂水。
稍事歇息,告了辭,傅弘孝便令車夫起韁上路。王家的馬車跟在後頭。
很快,轉出小路上了官道,此時日頭已經偏西,出門遊玩的人陸續開始返程,一路不時有車馬飛馳而過。行到離城大約幾裏地一處拐角,前麵的路竟是水泄不通,爭吵聲遠遠傳來,好像站在戲台子前頭一樣熱鬧。
“前頭兩家人的馬車撞在一起,誰也不讓誰,正在大吵不休,已經爭了一個時辰。”旁邊人聽問解釋。
天色漸晚,照這樣耽擱下去,等到回城,不知是什麼時候。旁邊有等不及的人,縱馬躍進路邊田地繞行,將別人好好一片田踩得一塌糊塗。馬能繞行,車卻不能,眼看著隻能耐心等候。
張伯下馬,從車縫中穿行去前麵察看,沒多會兒回來說堵在路上的兩輛車,車軲轆上的軸頂攪在一起,斷了幾根輪軸,一時是拉不開的。兩家人吵嚷不休,要等著官差來裁決。正說著,有人從前頭跑過來過來,卻是傅家的仆人。
“四爺,”仆人一直跑到車邊,“老夫人遣小的們來接爺和小姐,前頭有家裏的車。”
“老夫人怎麼知道我們堵在半路?”傅弘孝探身出去,“可是家中出事?”
“老夫人囑咐接到爺和小姐便速速趕回,別的小的不知。”仆人道,“四爺,換車走吧。”
傅弘孝應了,招呼人下車,想想又拎著袍角跑去後頭王家馬車邊說了幾句話。
護院們解了馬入田繞過車隊送人到前頭去。
傅桓真低頭看著馬蹄卷起的泥土綠葉:“不知是哪家的田地,今日可倒了黴。”
“送小主人回家,老奴便來打聽田地主人,給些銀錢。”張伯道。
“帳房不支銀子給你,便拿我的月銀吧。”傅桓真點頭。
“你這小丫頭,有多少銀子?”傅弘孝好笑,“傅家連這點錢都拿不起麼?”
“小叔,”傅桓真道,“你方才與王家的人說什麼了?”
“我請他夫婦去府中做客。”傅弘孝道,“多虧王夫人提醒,不然今日叫你淋了雨,看老夫人怎麼罰我。”
說話間,已越過堵路的車隊。等在前頭的傅府馬車竟然如臨大敵一般配了八個護院,馬背上帶著刀槍。張伯神色凝重起來,待傅弘孝和傅桓真上車後去將車夫換下,親自趕車回城。
紫青和水香都是一臉緊張。水香緊緊靠在傅桓真旁邊乖乖坐著,再不去車頭看路,不時晃來的金屬光影裏,她一張小臉都是發青,黑白分明的眼驚恐難安。
傅桓真病起後第一次出門就遇見這樣的陣仗,心裏好奇卻不驚慌。傅家在靖安是大戶,平日裏官府都是禮遇幾分,若真有什麼事情,來接人的護院家仆也不可能這樣神色平靜。
何況出了事情,無外乎出錢出人,這兩樣東西都解決不了的事,再慌也無用。
回到傅府安苑,天色已暗,門房站在石階下踮腳張望,見到馬車,立刻小跑著迎過來:“裏頭下了門檻,車趕進去吧。”馬車一路行到二門,傅弘孝下車,皺起眉頭:“家中有事?”
“老夫人吩咐,”小廝拉著韁繩點頭,“爺和小姐回來,便直往正德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