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齊摸著心口的部位，五指漸漸抓緊，盡管知道此刻的心髒不會再有方才那種劇烈跳動的感覺，隻是覺得如果可以的話，真心想要把這個心髒挖出來，讓它再也不能控製自己！
    耳邊還在回響著段正浩提出的那近似荒誕的要求，喔不對，是承諾。
    她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給別人承諾，便是莫歲，這麼多年來，也從沒有開口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之類的腦殘話。她從來都是秉承行動證明一切的原則，所謂承諾不過是信用卡一般的東西，當你說出口的時候，你可以用它換來一些你當下認為所必須的，等那段時間一過，要你真正付錢的時候，你可能會後悔，這個東西其實買了也沒用，還不如當初不花錢呢。
    承諾也如此，不是每個承諾都像你買的不會後悔的商品一般，恰恰相反，承諾更像是打折促銷價時你的一時瘋狂——因為將來會後悔。
    隻是信用卡容不得你不還錢，但是承諾卻可以容許你一再的給自己的信用添上汙點，而且在下一次使用時，還是如第一次一般讓人信任。
    自己從來不用信用卡——當然，泰國那次鐵王給的不算——所以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承諾。
    如今，倒是被段正浩逼的不得不刷一次了，但願自己用“信用卡”換來的這塊青銅碎片是值得的。
    木齊出了房間門，陳承瑢似乎已經有感應一般也同時出現了，卻見他麵色微赧，似乎有些過意不去：“我真沒想到你就是那個段正浩想要綁架、並且想要殺死的人，同伴，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叫木齊。”
    木齊此刻卻端出了無所謂的笑容道：“這怪我，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這種小老百姓的性命居然有這麼多人惦記。”說罷搖搖手，像是感覺自己如此不值一提。
    而門後邊響起了段正浩的聲音：“陳先生？”那意思是你怎麼還不進來，咱們還有事要談吧。
    木齊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估計大概已經淩晨4點左右，沒想到段正浩這麼急迫，看來是打算在天亮之前離開這個瑞百思小島了。
    是的，這裏是瑞百思小島。
    當初被劫機時，凱文那群人正是要來這瑞百思小島，而她也記得，天王洪秀全真正開始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裏。
    “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你應該記得自己的房間吧。”陳承瑢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當然，這裏的一如既往僅指現代。
    木齊點點頭，已經率先朝著走廊自己的房間走去，隨手往後搖了搖表示再見。
    進了自己的房間，一抬頭就看見一雙淺堇色的眼睛在有些淺薄的月光下散發著一種比霧氣還要氤氳的光芒，差點嚇了木齊一跳。
    “木霽，你怎麼醒了？”
    木霽沒有回答，隻是在看見木齊安全回來之後，一直緊繃的身體猛一鬆懈，竟就這樣栽倒在了床上！
    木齊下意識一接，在觸及到入手冰涼的肌膚之後，不知怎麼，竟發出了一聲喟歎。
    此刻也不想再想其他的了，一掀被子，將冒著寒氣的身體也塞進了比自己體溫好不了多少的被子裏，與木霽相擁而眠。
    等到木齊再次醒來，也不知已經過去多久了。
    木齊醒來的那一刻，看著依舊有些陌生的房間和耳邊響起的海潮聲，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和無措。
    等到身邊的木霽也因為木齊坐起來的動作而醒來時，正看到木齊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怎麼了？”木霽揉揉眼睛，想要將剛蘇醒時的恍惚給揉散了。
    木齊轉頭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青少年，腦中思緒萬千，卻覺得不知該從何說起的。
    木霽被木齊那種莫名的眼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隻是抬起手擦擦臉問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有髒東西。
    木齊搖搖頭，心中猛然對木霽產生了一種愧疚感。
    是的，愧疚。
    那是一種有別於麵對方音的情感，因為對於方音，從五年前他幫助自己離開勒曼基地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了，今生不管發生什麼，他方音，就是她的人了。
    盡管當初的自己甚至自身難保，不能將他一起救出那個吃人的地方。可是心裏卻明白，自己的將來一定會回去——不管是被寒軒找到，還是因為本身的改變而想要有恃無恐的回到那個地獄，將那裏變成更加恐怖的阿修羅墳場。
    不管什麼原因，那個時候的方音，就是誰也不能觸碰的了。
    所以對於方音，她不覺得有多少內疚和虧欠，因為是“自己人”的概念，就好像你不會矯情的去特別感謝一個你的生死之交，如同你不需要他的感謝一般，彼此心照不宣卻了然於心。
    但是，木霽不同。他，不是自己人。
    木霽從來不是外麵那些十四五歲不懂事的少年，這麼多事情下來，她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隻是在利用他而已。
    當初承諾莫歲要好好照顧“林玖”，如果自己還不是朱砂，如果自己從來不知道莫歲對自己的算計，那麼，她真的會沒有任何私心的照顧“林玖”。
    可是，從她給他改名做“木霽”開始，她就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就好像她以前給分配給自己的劫生戴上號碼牌“J01”“J02”一樣，那是打上屬於“朱砂”的烙印，這意味著，你以後就是我朱砂的試驗品了，我會好好利用你。
    木齊是存著這樣心思的。
    隻是如今，在聽了昨晚段正浩的那一段話，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大概永遠也無法體會為人父母為子女付出的愛。
    隨即也聯想到莫歲對林玖的愛。
    因此，連看著木霽的眼神都不由的柔和了起來，不再是之前那種清冷的，掩藏了情緒的深沉。
    木霽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連耳廓都漸漸泛起了迷人的緋色。
    這一低頭的風情，木齊更是恍惚看見了莫歲的錯覺。
    但隻是一瞬間的心軟，一瞬間的愧疚。
    隻是如今要她停下來，卻是已經不可能了，不僅因為她不同意，局麵也不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