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的大門是兩扇對開的朱漆大門，遠較一些鄉下的土財主院子遜色，這實在不像京城大財主的模樣，也讓江雨晴頗有些意外。
    轉念一想，她馬上明白了緣故。
    雖然呂家家財萬貫，但到底不是官宦，按製度隻能住三間五架的房子，再大就是僭越，那可是犯法的。而鄉下的土財主山高皇帝遠，沒有人管這些事情，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反而修建起大房子來。
    夥計們把貨車送去商號，鏢師們也都回四義鏢局去，隻有呂楠、淩飛燕、江雨晴和程大業在朱漆大門外。
    “雨晴，往前再過幾道街就是善堂了，你到那裏等我們吧。”淩飛燕道，“我們一會兒就去善堂。”
    淩飛燕說完，拉著呂楠進了大門。
    呂薄正在大廳內對著一幅掛畫沉思。
    如果有人第一次看到他，一定不會想到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呂大財神。
    他長的一點兒也不富態，不止不富態，甚至有些削瘦，三綹墨髯，一身儒生氣質。
    掛畫繪的是幅漁家晚景。
    漁娘正在曬網，眼中含笑看著漁郎，漁郎一手抱著三歲大的幼子，一手提著一條大魚，六七歲大的長子看著大魚歡笑，一家人其樂融融。
    呂薄看著掛畫，不由皺緊眉頭。
    這時，呂楠、淩飛燕和程大業走進大廳。
    看到呂薄在大廳，呂楠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孩兒見過爹。”
    呂楠的語氣冰冷，眼光也不看呂薄。
    兒子見父親，哪有不行禮的道理？
    可呂楠就是沒有行禮，不要說跪拜，連腰都沒彎。
    招呼過這句話，呂楠徑直向後宅走去。
    呂家的一處小院中，一位女人正在洗衣。
    洗過的衣服疊在木盆中已經很高，女人已經洗了許久。
    她穿著一身灰藍色的衣服，上麵沒有一點花飾，發髻盤在腦後，插著一根尋常的竹簪，發髻上已經有許多白發。
    但女人並不老，雖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卻掩不住她年輕時的俏麗。
    衣服上有塊油汙。她用手拿起木盒中的豬胰子，在衣服上揉了揉，揉過後，又把衣服在水中浸了浸，然後用力揉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衣服摩擦她的手指發出沙沙的聲響。
    女人的手已經滿是老繭。
    傳言西施是個浣紗女。
    蠶絲雖輕，遠韌於棉布，入水之後更難於把持，西施如果真是浣紗女，怕雙手已和這個女人一樣。
    勞作者的美又哪像士大夫所想的風花雪月？
    女人把衣服擎起，對著陽光看去，衣服上的油汙已經洗去。
    女人起身，端水盆到牆邊，把汙水倒在水溝之內。水流順溝渠緩緩流淌，在筒瓦蓋著的水道下打了個漩渦，消失不見了。
    一對燕子鳴叫著掠過天空，女人直起身望著遠去的燕子出神。
    她的身形竟然秀麗挺拔，如二十幾歲女子的模樣。
    一個丫環擔水進院子，碰到一塊石頭，就要滑倒。
    女人一個箭步過去把丫壞扶住，穩穩地把扁擔順下。
    這時呂楠從月亮門走進院子，急忙跑到女人身前，撩衣襟向女人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