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分離重聚奈若何  第十二章 兩兩相望心相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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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他情況如何?”
    “啟稟宮主,今日公子燒已全退,傷已將近痊愈。”
    “嗯,退下罷。繼續看顧他,若有何情況立即稟報。”
    “是。屬下告退。”
    距那日後已經三天,楚雲熙一直未去看莫孤影。
    一來行至房前,他便被小雲轟走,二來,他亦不知自己該如何麵對莫孤影。隻得每日讓暗七稟報莫孤影的情況,而他自己亦在夜深人靜之時悄悄至莫孤影的窗前看上一眼。
    那一剪情深的鳳瞳,那一滴憂傷的淚,那鐫刻著歲月的麵孔,那膚若凝脂的琉璃。
    初見時的大膽,情||事時的敏感,生病時的柔弱。楚雲熙,你可是淪陷了,你可是想著將他揉進身子裏,愛到骨髓裏?
    楚雲熙答不上來,不過幾日的相處,素來眼高於頂的他怎會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
    那份感情,究竟是對肉體的沉迷,對身世的憐惜,對熟悉的探尋,還是,對愛情的淪陷。
    楚雲熙不知道。他隻知曉,他在乎他。
    **********
    莫孤影自那日後,便不曾言語。每日總是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那日他昏迷之時,迷迷糊糊地聽到楚雲熙問起品芳閣乃何處之事,腦子瞬時清醒,而後聽到楚雲熙言辭激烈說道他曾待品芳閣之事,竟將其誤為楚雲熙鄙棄他的出身。
    被強迫的絕望,被忘卻的痛苦,被嫌棄的委屈,種種打擊下來,莫孤影身心俱疲,複又昏迷過去,直待小雲來時方醒。
    小雲看著莫孤影的樣子,又氣又急,可又想不出法子來安慰他。
    莫孤影這般情況,至第三日晚上,一個人的到來方有所改變。
    “哐啷、吱”一聲聲響,一個人從廂房的密道裏走了出來。
    一身藍袍,手持金扇,樓玉茗是也。
    莫孤影淡淡地看著他一眼,又轉頭去看風景了。
    樓玉茗行至莫孤影床前,坐到了床邊上。此時的他臉上已無平日裏嬉笑的表情,而是帶著濃濃的哀傷。
    樓玉茗伸出手,欲觸摸莫孤影的臉龐,熟料莫孤影偏頭躲開了。
    樓玉茗好不尷尬,隻得歎了口氣,放下手。
    “鳳凰花開了,可花期不過短短幾月便要過去。我可算明白,世上沒有不謝的花,天地變化,四季交替,不過爭豔一個花期罷了。而當你還等在花開的季節裏時,它已凋謝,碎在地裏,爛在土裏。”
    一股憂傷,彌漫在空氣裏,散布在煙塵中。
    “我帶你走罷,離開這裏,離開他。天涯海角,我都帶你去。”樓玉茗受不住這悲傷的氣息,雙手抓著莫孤影的雙臂喊到。
    “放手,你抓疼我了。”莫孤影沒有表情的答道。
    “不,我不放!”樓玉茗的雙手越過莫孤影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莫孤影,把臉埋在孤影的頸側,“我不再放手了,我一直等你,等你放棄,等你回頭。可這幾年來,你都不曾回頭望過我,明明我便在你的身側,可你卻離我好遠好遠。為何是他,為何不是我。”
    “你我隻是朋友,僅此而已。”莫孤影掙脫樓玉茗的懷抱道。
    “你明知我對你的情意,我……”
    “不,我不知,亦不想懂。”莫孤影打斷道。“情已注定,不會因你遲來,而讓步。”
    樓玉茗一怔,苦澀大笑:“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好一句不會因我遲來而讓步。你既無心,我又怎作糾纏。你可知,今日你棄我,他日相見意味著什麼。”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飽含情意的雙眼定定地看著莫孤影。
    莫孤影此時心裏並不好受,這些年他並非未感覺到樓玉茗的情意。隻是樓玉茗不言,他亦裝作不知。
    卻不想,在今晚,樓玉茗會將這腔情意赤luoluo的掀出來。
    對樓玉茗他感激,卻成不了愛。如今隻能絕了他這份情,斷了他這份念。他終是欠樓玉茗一份情。
    “他日相見,你我黑白兩道,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好好好,你既選擇,我何不放你。但你老實告知我,為何你執意如此?你明知跟著他,你不會幸福。且不說他待你如何,那個溫陽他……”
    “我不喜那個家。”一句不搭邊的插話響起。
    “你要對付莫府?”多年朋友間的默契,樓玉茗很快便理解了。
    “是……我沒有選擇,我必須這麼做。”莫孤影的眼中泛起了殺意。
    “為何是他,我一樣可助你。”樓玉茗不死心的問。
    “因為他是楚雲熙,而你是樓玉茗。”
    因為他是楚雲熙,他是行雲宮宮主,他是黑道。而你是樓玉茗,是“南府北樓”的牽機樓主,是白道之首。樓玉茗,這個理由可足夠,可會讓你死心離去,再不想起我這傷心之人。
    “哈哈哈哈,好好好!”樓玉茗連說三個好,大聲地笑道:“莫孤影,我自是瀟灑之人,當斷則斷。今日是你棄之,非我強求。來日敵對,莫怪無情。”說罷,樓玉茗轉身運起輕功,飄然而去。
    “待夕陽西下之時,我便代你去落霞山看望一眼。是了,忘了告與你知,行雲宮昔日叛變之人,與莫裘天私有往來。”末了,樓玉茗的一句話破風而來,轉瞬即逝。
    隻餘樓玉茗遠方的吟唱:“君斷情路我亦已,何愁知己無酒迎。”
    樓玉茗,你本是瀟灑自在之人,隻因我而困在了這座牢淵裏。然我早已困在以情為鎖,以愛為牢的深淵裏,掙脫不能,如今你且代我去追逐那片自由罷。
    莫孤影看著那遠去的藍色身影。他知曉,樓玉茗的轉身離去,代表著他們情意的斷裂,將來可能的敵對,尚有也許此生不再相見的決然。
    “轟”地一聲,房外的庭院裏一棵大樹突然傾倒,震得房子都顫抖起來。
    莫孤影被嚇了一跳,從樓玉茗離去的惆悵中驚醒過來。“怎麼回事?”
    “方才,宮主來過。”九劍的聲音適時響起。
    莫孤影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啞然地問:“他……來了多久?”
    “……從牽機樓樓主進屋伊始。”
    莫孤影聽罷已是全身發抖,直冒冷汗,顫抖著問九劍:“他……怎會在此?”他又聽去了多少。
    “這幾日公子入睡後,宮主都會來看望您。屬下不敢驚擾公子,故一直未稟報此事。屬下知罪,還請公子責罰。”
    “與你無關,隻歎我等功力不夠,未有察覺罷了。隻是他為何會來?”莫要告訴我真相,我害怕,我不敢聽。
    “宮主心掛公子,又憂您不願見他。故每日皆讓七墨稟報您的情況,而後夜裏待您入睡後又前來看望公子。”
    “那……溫陽每日均送藥來……”
    “亦是宮主授意。”
    莫怪,一向不喜他的溫陽會日日送藥而來,莫怪,每日夜裏總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
    想罷,莫孤影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他蒼白著臉,癱軟在床上,閉上眼。
    楚雲熙,你為何如此,為何在我對你死心時你卻用你的溫柔來打動我。可笑我竟被你點滴的溫柔打動,原來我還是做不到。
    我以為我可以放了你,放了我自己。可追逐了六年,我已沒有放手的力氣。
    今夜,你聽到了多少,可是聽到我對樓玉茗的敷衍之語,憤怒而去,可是疑我懷著私心接近你、利用你。可我怎能告知你,我不曾害你,不曾利用你,亦不曾恨你。
    這一份情,我早已種在心底,拔之不去;這一份愛,縱是被你傷過、痛過,我也依然愛你。
    罷既已種下苦果,我又何必自作高義,便讓我傾盡所有,轟轟烈烈地愛你,為你,助你。
    **********
    楚雲熙快步走回自己的廂房,一腳踹開了房門。看到桌上的茶壺,隨手拿起,將壺裏的清水傾倒在自己的頭上。
    楚雲熙不喜受束,從不盤發結發,任由一頭張狂的黑發披散。此刻壺中冰冷的水淋到頭上,順著長發滴滴濺落,水滴的聲音在沉寂的屋裏流動著。
    待水淋畢,甩手將茶壺摔了出去,聽著陶器碎裂的聲音,楚雲熙感到一絲快感。
    此刻他隻想殺人。
    聽到聲響的墨夜和溫陽趕來,隻看到負手背對著他們,濕著發的楚雲熙。
    他們倆麵麵相覷,好強的殺氣,好狂的怒氣。
    “墨夜,本座命你派天羅十人,刺殺牽機樓主樓玉茗。”
    天羅地網,乃是行雲宮負責刺殺和打探消息的部門。這部門裏許多人均是從楚雲熙奪權時便跟著他了,當年隨著楚雲熙攻上蒼茫山,血洗行雲宮,而今留下的俱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此刻,楚雲熙竟派十人前去刺殺樓玉茗,可見對樓玉茗的忿恨程度。
    “是,屬下遵命。”墨夜沒有問宮主原因,因為不必,殺人無需要理由。
    “且慢!”待墨夜拱手即將出門安排之時,楚雲熙製止道。
    “宮主尚有何吩咐?”
    “留他一條小命,半死不活即可。”楚雲熙閉了閉眼,淩厲的殺氣收斂了許多。
    “屬下領命。”盡管心裏很疑惑,墨夜還是應下了。
    “退下罷,讓本座靜一靜。”
    “屬下告退。”
    “樓玉茗,本座之人豈是你能染指的,你非但抱他,還妄想將帶他走,休想!本座縱是死也絕不放他離開,他隻可是本座一人的!”楚雲熙陰狠的目光裏射出一股殺意。
    看到樓玉茗抱著莫孤影的時候,楚雲熙幾乎便要衝上去殺了樓玉茗。但他生生地忍了下來,隻有緊握的拳頭昭示著他的怒氣。是以,他讓墨夜去刺殺樓玉茗,去絕了那人的念想。
    但若是樓玉茗死了,那人會很傷心罷,他是怕慘那人絕望的神情了。
    罷且留樓玉茗一條性命,若是重傷而死,便與本座無關了。
    楚雲熙複又想到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兒,他氣不打一處來。想到自己被他那般利用,自己隻是氣憤,卻舍不得打他、罵他,反倒把氣往自己肚裏憋。
    楚雲熙第一次想要逃避,若是自己輕功不穩,讓他們發現,會不會他便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可將莫孤影帶回來的人是自己,強行索要莫孤影的是自己,什麼都是自己。
    若是沒有遇上,那便好了。
    楚雲熙一拳狠狠地捶上桌子,桌子瞬時四分五裂。
    心裏有個聲音道:殺了他吧,殺了他,你便不會痛苦,不會難受,一切皆會重新來過,你仍是那高高在上的宮主。
    是的,殺了他,沒有他,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拔劍,劍的冷光射出,劃破空氣。
    可他死了,自己便再也見不到那雙溫柔而深情的鳳瞳了。
    收劍,一氣嗬成。
    不如將他狠狠地壓在身下,讓他哭泣,讓他呻||吟。
    可那柔弱的身軀怎經得起自己的暴行。
    楚雲熙心裏矛盾糾纏,不如先去看看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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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細碎碎的呼吸聲從屋裏傳來,安靜起伏的身軀昭示著主人已經入眠。
    楚雲熙一直站在窗外,他縱橫江湖,心狠手辣,何時碰上過如此尷尬的情況。莫孤影仿若無事的在休息,而自己在這一腔怒火無處可發。
    夜裏起風了,稀稀疏疏地,搖曳著斑駁的樹影,發出沙沙的響聲。
    楚雲熙便是這麼一直站在莫孤影的房外,靜靜地看著莫孤影的背影。
    月光為一身黑衣的楚雲熙籠下一層銀光。他站在那裏,仿佛天地間隻此一人,傲然而獨立。他是天生的王者,無論站在何處,均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然則此刻看來,他是那麼的憂傷,仿佛一頭受傷的雄獅,在狂妄的背後,渴望的乃是一腔柔情。
    他卻不知,莫孤影並未入睡。
    莫孤影躺在那裏,睜著茫然的雙眼,似要透過世間的煙塵看到那最單純的一麵。本是朋友,轉瞬已成路人;本是情人,轉眼已是陌路。世間萬般情思,說不通,道不明,隻歎唯“惜緣”罷了。
    莫孤影搖搖頭,罷,睡罷,一覺醒來都忘了罷。
    不過是一扇門的阻攔,他們一人在外邊,一人在裏邊。
    不過幾步之遠,心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他不知,他在看他;他不知,他在想他。
    他們都不知,他愛他,他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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