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 57 章 重歸故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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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李慕維再次回到晉都盛陽的西城門時,揭開簾帳仰望著“盛陽”二字,自己走時的一幕幕,還恍如眼前,隻是物是人非罷了。
    想到自己與母後的最後一麵就是忤逆別離,隻是當時不知,這一別……就是永別。
    知道晉王率眾卿在重華門等著,離此處還遠,與連讓說自己想棄車乘馬入城,李慕維拗不過李蕭的軟磨硬泡,抱著對凡事都透著好奇的兒子跨上“隨風”,伴著車隊緩緩入城。
    “隨風”是魏馳送給自己的名駒的名字,據說信寧君當年為馴服這匹烈馬花了無數心思,耐心和執著讓太仆大人都親到現場,勸說不值得為匹馬如此勞心。
    送這匹馬給自己,李慕維明白魏馳的心,他會在上京等著自己,等自己眼中隻有他的那日。
    闊別幾年,盛陽繁華依舊,絲毫看不出自己走時的愁雲慘淡和人心惶惶,反之相對於從前,更加井然有序,商賈馬隊來往不絕,中原樞紐,可見一斑。
    抱著李蕭行在人流攢動中,身前的孩子興奮的抓住自己的手腕,一派天真道:“爹爹,這裏比魏叔叔那好,大家衣服也花花綠綠的,像蝴蝶一樣。”
    “蕭兒,這裏是爹爹的故鄉,你是爹爹的孩子,也便是你的家。”
    “你魏叔叔那裏也很好,隻是熱鬧少些罷了。”
    “爹爹,前麵好熱鬧,我們去我們去。”
    拍馬上前,李慕維扯住韁繩停在人群外圍,看到原來是張貼王榜,聽周圍人議論,說是侍禦史趙向思監察不明、徇私舞弊,原來在地方時就曾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仗著是禦史大夫門生,才補的言官入京。
    “陛下現在開科舉試,這樣的庸官就少了!”
    “趙家財大家大,那趙乾都是盛陽一霸。”
    “平日欺男霸女,早就該除了,大快人心,不知是哪位禦史辦的案子?”
    “聽說是禦史中丞顧大人親辦的,開始禦史台聽到是顧家門生,都不敢辦了,中丞大人聽了,言到絕不能包庇……”
    “顧大人可辦了好多大案,那些貪官汙吏,平日作威作福,大人可為我們出了口惡氣。”
    “現在彭城有州官大吏的案子,說就是顧大人正在辦理……”
    “爹爹,顧大人是誰?為什麼大家都說他好?”張著大眼,李蕭好奇的問道。
    “蕭兒乖,你看前麵有賣蜜餞果子,原來你就嚷著要吃,走,明軒叔帶你去挑。”明軒聽到李蕭問到顧雲禮,趕緊插話進來。
    聽到一眾盛陽百姓大讚特讚顧雲禮,李慕維扭著韁繩,眼神變幻交迭,最後歸於寧靜道:“顧大人名雲禮,是專管抓大壞人的。他抓了很多壞人,是個好官,因此大家都讚他。”
    “好呀好呀!以後蕭兒也學顧大人抓壞人,蕭兒一邊吃果子一邊抓壞人,罰他們沒有果子吃!”
    拍手笑著,李蕭興奮的抓住馬鬃毛,對隨風道:“隨風,你以後就隨著蕭兒去抓大壞人,抓不到就叫魏叔叔抓,他最厲害,很多人都怕他,但他對蕭兒好,肯定幫蕭兒。”
    隨風雖然被魏馳馴服,可性子還是倨傲的很,當下不耐煩的擺著頭,不讓李蕭抓自己的鬃毛。
    給李蕭買了果子,這孩子終於回到車裏,去把果子分給乳娘徐氏,李慕維才得了空閑,一個人縱馬直行,眼見的離重華門近了。
    一路行來,眼見百姓安居樂業,貪官汙吏得到清理,李慕維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晉國,比母後和大哥在時,要好得多。
    拋開自己和顧雲禮的恩怨情仇,李慕維不得不承認,他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官”。所謂“王道”是從前他一直掛在嘴邊的說辭,每次給自己講經,他都會感慨一番。
    “王道之所存,聖心備焉。”
    如果說李慕維的俠義是江湖的“王道”,鋤強扶弱、除暴安良;那顧雲禮追求的俠義則是天下的“王道”,治國,平天下。
    他的驚采絕豔,讓他有這個能力,去實現自己的抱負和理想,“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寂寂無聞從來不是他的歸宿。
    選擇了天下的王道,便和權力扯不開關係,而顧雲禮也從來不掩飾自己對權勢的向往。
    況且顧雲禮的王道仁政,演給百姓看的,隻能是行在朗朗乾坤下的“仁義禮智”,而那些也隻是包裹權謀的潔白外衣——顧雲禮的王道取自權力的爭奪與平衡,這權力的取得,從出生便浸染黑暗。
    恰如顧雲禮的人,風輕雲淡下,是誰也看不透的黑色。
    “‘孔子明王道,幹七十餘君,莫能用’。維兒,如我行‘王道’,必先亂而後治,取得權力,登上權力,推行仁政。”原來顧少傅在明德宮為自己講經時,便注定了後來的種種。
    從百姓齊誦“明鏡高懸”看來,顧雲禮正在推行他青天白日下的“王道仁政”,在世人的眼中,這位皎如明月的才子青天,白璧無瑕;
    至於取得時的血腥與背叛,當今王座上的人受著、統領三軍的大將軍受著,不過王者和英雄,自來脫胎於黑紅中,無可厚非。
    那隱身黑紅後的謙謙君子,也隻有李慕維一個人還在意吧。
    行到了重華門前,李慕維遠遠的便望見那如今被眾星捧月的王,綺麗的翎羽終於可以舒展,顧盼生輝,驕傲如斯的孔雀不現當年明珠被塵的黯然。
    “臣弟修成君李慕維,參加陛下,望聖體安康。”單膝跪地,今時已不同往日,對著如今的王,“二哥”的親昵再也叫不出口——母後和李慕綿的糾葛冤仇,李慕維說不清是誰欠誰的更多,隻是可憐了大哥,做了這場劫報的犧牲品。
    “修成君為國辛苦,寡人明日將賜宴鳳臨閣,替你和連大人接風洗塵。”隱忍索瑟變作了如今的冷峻,高處不勝寒,稱孤道寡的讓人難以靠近。
    起身四顧,對上韓越愈加沉穩卻仍不失豪爽的笑容,李慕維知道那眼中是含了歉意的,濕漉漉的讓你不忍心罵他——已經是大將軍了,威名振於殊俗,卻還是會對熟人露出如此孩子氣的神情。
    見到了很多人,卻不見那抹風輕雲淡的身影,直到鳳臨閣飲宴才知顧雲禮去彭城辦案未歸,已經離了盛陽多日。
    飲宴中是一片祥和,也許在座很多人或好奇、或懷疑、或鄙夷自己在上京時的各類流言,不過當年兵臨城下確實是自己挺身而出,這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便是再多的情緒也都掩在讚頌中——如信寧君真為美色而誤國,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
    李慕維早知道自己的名聲已在無可奈何中毀了,就像幽居深宮的昭仁太子,懷璧其罪,什麼也不做還是被扣上紅顏禍水的名字。
    宴會結束回府時已經是亥時,李慕綿已經頒了詔書,要修成君去宗正府任職,地位雖高,卻盡是些雞毛蒜皮的族中事務。
    至於明德宮也不知道賜給了哪位昭儀美人,新建的修成君府如今才是自己的落腳之處。
    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去看了看已經倦極睡去的李蕭,望著那柔順的長睫毛投下的月牙狀陰影,李慕維綻放出今天首次發於真心的笑容。
    輕輕為他拉好被子,又囑咐了乳娘幾句,李慕維回到自己的主屋,望著那一室的畫作,恰如在質子府蕭年的擺設。
    屋子更大了,蕭年的遺作已經覆不滿牆壁,空蕩的屋子裏隻有自己,好似當年初到魏國時,也隻是自己罷了;就連當年的安平君也回去了衛國,想到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坐在王座,應是一副頗為有趣的畫麵,不知道衛國的老臣們會不會氣的吐血……不過安平君回國得落星館群芳十裏相送的宏大場麵,已經使得衛國的太常大人臥病在床。
    如今的衛王雖然也需稱孤道寡,但是有那個沉默的劍客陪著,李慕維覺得衛雅鐸何其有幸,找到一個全心愛自己而自己也愛的人——安平君走後一個月,東宮三衛之一的“鳴鹿”陸嘯向太子和信寧君請辭。
    看來稱孤道寡的不是嘴,而是你的心。
    當初自己與魏馳說李慕綿會顧念舊情,實際上經曆了這許多勾心鬥角、陰謀叵測的修成君,怎麼會不知道深宮似海的道理,那些機關算盡自己不是不會,而是不想。
    從他決定回來,實際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其中的一項,就是賭李慕綿的心。
    正在自顧自的對虛空裏的蕭年絮叨衛雅鐸和自己的那些瑣事,隻聽得一個府內仆從在門外通報:
    “殿下……小的是外院管家王三兒……”
    “王管家,深夜何事?我已經睡下了,有事明日再報吧……”心情鬱鬱,隻能與蕭年道了。
    “禦史中丞顧雲禮大人在門外求見,小的也回他殿下睡了,但是他非要今日麵見殿下……恩……不知……”
    沉默許久。
    “請顧大人到我這主屋麵見,不必驚動其他人伺候,你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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